皇墓 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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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 外頭停著兩輛馬車,一輛是他府上的,另一輛自然是公主別院的。 另一輛馬車前坐著一個小和尚,看上去和永安郡主差不多年紀大,眉清目秀,安安靜靜,身姿挺拔如松。 章知府眼前一亮。 之前就耳聞平陽公主從靈佛寺調(diào)派一個武學(xué)奇才保護永安來江南,經(jīng)過南城門一戰(zhàn),元青這個名字橫空出世,以十六歲稚齡將徐虎一群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永安郡主那只是造勢所需,真正知內(nèi)情的人一眼就看出,守住南門的大功臣應(yīng)是元青。 章知府愛才之心畢起,不免想試著挖墻腳。他快步走到馬車前,施施然行禮:“這位就是元青小師傅吧,聞名不如見面,果真少年英才?!?/br> 元青呆住,急忙擺手:“哪里哪里……我不算……”他又詞窮了,不善應(yīng)對如此情況。 杜平只覺得身邊“刷”的一下,那個一直慢悠悠走路的老頭兒就健步如飛不見了,一眨眼,人就站在自家馬車前,試圖勾搭自家?guī)熜帧?/br> 杜平再眨眨眼,沒看錯,那老頭兒正不要臉地欺負師兄臉皮嫩。 “小師傅有如此天賦,如此身手,實在令人驚嘆,”章響多老謀深算一人,一眼就看出元青的不諳世事,立刻先高帽戴起,打算狠狠夸一通再拋出招攬之意,“明珠不該蒙塵……” “章大人,”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后響起,“你該早點回去準備奏章,你就不擔心黃總督寫得不夠詳盡?” 章響回頭一看,永安郡主臉色難看地站立身后。 漂亮的大眼睛瞇起來,警告般地打量他。 他摸摸胡子,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事不地道,還覺得這位郡主真是小氣,才說一句話呢,就急哄哄地打斷,未免有失風(fēng)度。 “章知府,”元青馬上認出眼前人,他雖不善應(yīng)對他人夸獎,可他眼明心明,知道這位大人暗藏言語下的用意,他不會接受,只好婉拒,“承蒙夸獎,小僧實不敢當,天地之大,能人輩出,我這點微末小及羞于啟齒,您錯愛了?!?/br> 他笑起來很淺,猶如一陣清風(fēng),拂面而過。 杜平聽到師兄拒絕別人,頓時心里舒坦了,臉色也好看幾許。 章知府暗暗搖頭,心中惋惜,唉,又謙虛又乖巧的悍將啊,可惜好的都是別人家的,強扭的瓜不甜,他便道:“小師傅將來若有出仕之意,只管來找老夫。” 元青笑著搖頭,躬身行禮。 章知府離開前,想了又想,還是將杜平拉到一旁,低聲告誡:“郡主方才坦誠相告,老夫也就不吝言辭,你母親推崇佛教一事,還當收斂一些。有些人看明白了,有些人還云里霧里,皇上心中未必沒有計較。平陽公主聲望已經(jīng)前所未有,不該讓佛教影響國本?!?/br> 杜平笑笑,不說話。 章知府嘆息一聲,忍了忍,雖知不妥,還是開口問:“你知道你母親想要什么嗎?” 本以為不會有答案,豈料,杜平竟是說了:“國泰民安,李氏天下長存?!?/br> 章知府沉默,輕聲道:“既如此,更該收斂?!?/br> 杜平又笑,還是不說話。 “你贊同你母親的做法?”章知府抬頭望天,雙手負于身后,他并未等待回答,而是自顧自說下去,“郡主為人,該是信奉人定勝天,如何會信佛主救人?” 天色陰沉晦晦,灰色云層潑灑于天際,一陣涼風(fēng)習(xí)習(xí)而來,擾人發(fā)絲,亂人心神。 “起風(fēng)了,”杜平道,“大人趁著下雨前趕回去吧,淋上雨就不好了?!?/br> 章知府看她一眼,不再追問,便轉(zhuǎn)身坐上馬車,徐徐離開。 杜平也跨上馬車,她并未坐進車內(nèi),而是跟元青一起坐在外頭,駕馬前行。她抬頭望著層層疊疊的烏云,心里頭總覺得不舒暢:“師兄,那老頭兒說我母親壞話,不開心?!?/br> 元青動作一頓,詢問:“章大人是個好官嗎?” 杜平聽到這個問題也是一頓,低頭笑起來,道:“他是不是好官我不知道,不過,他夢想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是徹底糊了,哈哈,年逾半百還得面對兵戎戰(zhàn)亂,運氣也是真差,可能是他人品不好愛說人壞話的報應(yīng)吧?!?/br> 元青見她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也是無奈:“郡主不喜歡他?” “他都說我娘壞話了,再好的人我也不喜歡?!倍牌秸裾裼性~,她護短向來秉持閉著眼睛不辨是非的原則,“這老頭兒當初爭著搶著來江南,就是為了圖清凈,這地方人杰地靈,他還想閑暇時好好□□孫子,教出個狀元榜眼什么的,偶爾再去一葉扁舟一盞清酒裝個文人雅士,嘖嘖,異想天開,你看看,他來之前江南好好的,他來之后各種麻煩也接踵而來。” 元青皺眉,想不通就問:“這其中有什么緣故?” 杜平手指支著下巴,苦思冥想:“他和江南水土不服的緣故吧?!?/br> 元青斜眼,不去理會她的胡言亂語,認真地駕馬前行,繞過這條路以后若是選近路,就會經(jīng)過市井的熱鬧地帶,若是選另一條僻靜一些的路,則會多花一炷香時間。 “走哪條?” 杜平想也不想,指道:“近的?!鳖D了頓,又道,“其實你今日不必特意來接送我,多麻煩啊?!?/br> “你肩膀受傷,不能駕馬?!痹嗟溃俺侵锌赡苓€有逆賊潛伏,若是沖你最近的名聲真以為是你壞他們的好事,蓄意攻擊怎么辦?你現(xiàn)在沒有自保能力?!?/br> 杜平兩條腿不安分地動來動去,晃了老半天,她覺得不得勁,索性收起來放在馬車上,單手抱著膝蓋,側(cè)身而坐,靜靜看著元青不說話。 這個姿勢保持好久,元青終是開口:“怎么了?” 杜平目光定在他身上,從上車就想問的問題,憋到現(xiàn)在,她覺得再憋下去也沒什么意思,反正是師兄,還是直說吧:“早上和你說的事,不再考慮一下?” 元青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哪件?”問完就想起來,他勒住馬匹,“吁——”,整輛馬車都停下來,他也側(cè)過身子,面對面看去,目光毫不躲閃,“你一直都在想這個?” 杜平咬唇,目光閃爍不定。 元青笑道:“沒必要,這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自愿答應(yīng)的,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他目光溫和,“即便我最后不幸死在城外,你無需內(nèi)疚,也不用冒險找回我的尸骨,我不講究身后事。” 杜平眼睛一紅,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最后低下頭,捂住臉。 “這件事我還該感謝你,若沒有你提醒,我都沒注意到城外是個漏洞。”元青道,“下一回攻城,紅花教說不定會驅(qū)使難民沖在前面,然后踏著他們的尸體沖上城墻,與其這樣,不如我們先收歸難民,在城外組織好一支隊伍,這樣戰(zhàn)場也能推得遠一些,保護好鳳陽?!?/br> 他拍拍她的腦袋,輕聲道:“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郡主很厲害。” “那些難民目無法紀,說不定會占著人數(shù)優(yōu)勢搶走你帶去的物資,然后欺負你不忍下手把你殺掉?!?/br> “不會的,”元青失笑,“我怎么可能站著讓人殺?還沒善良到這地步。” “師兄你根本就沒有收編軍隊,從無到有創(chuàng)造一支隊伍的經(jīng)驗,到時候失敗遭人恥笑怎么辦?” “每個人總會有第一次經(jīng)驗?!?/br> “官府不同意招收難民,所以我沒辦法派很多人跟你一起去,師兄你除了收編隊伍,還要費心安置婦女小孩,嗚嗚嗚,師兄,我擔心你善良過頭被他們占便宜?!?/br> “不會的,”元青無奈,“我有分寸?!?/br> “師兄你根本不是官府之人,為什么不拒絕我?” 元青一笑:“郡主也不是官府之人?!?/br> 杜平露出一雙眼睛,紅紅看著他:“師兄你才十六歲,如果死了……” 元青微微一笑:“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br> 杜平坐直身子,又定定望著他。她沒有說話,突然動了起來,跪坐在他面前,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腦袋深深低下去。 元青見狀,趕緊想把她拉起來。 杜平推開他,抽泣道:“師兄,是我在欺負你,你知道你在想什么,知道我提出這點以后你肯定不會拒絕,我明明知道,可還是跟你提了。明知你不會拒絕,明知會危及你的性命,我還擺出一副由你決定的隨意態(tài)度,嗚嗚嗚,我太壞了,你救過我兩次性命,我還這么欺負你?!?/br> 元青頓了頓,強硬將她拉起來,不許她跪著,望著她紅通通的眼睛,問道:“那為什么跟我說?” “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杜平鼻子一抽一抽,“我覺得師兄很厲害,師兄有更多機會就會變得更加厲害?!?/br> 元青笑道:“那不就得了?!彼稣纳碜?,自己也坐回去,伸手一拉韁繩,“你做的很對。” 杜平仰天吸吸鼻子,把眼淚都給憋回去。 有生之年,害及性命地欺負別人,還能從別人嘴里聽到一句“你做得很對”。 但一想這個人是師兄,又覺得什么都合理了。 兩人一路無言地駕車前行,杜平覺得眼睛紅紅地路過集市被百姓看到太丟臉,就默默坐回馬車里,胡亂擦把臉,裝成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馬車進入熱鬧的街區(qū),她坐在車里都能聽到外頭的喧嘩聲,她閉目養(yǎng)神,心中籌謀下一步該如何才能爭取到屬于她的那份利益。 突然,馬車猛然一停。 杜平身子晃了晃,狼狽扶住側(cè)壁,聽到外頭掩不住的辱罵和吵架。 她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去,只見地上跌坐著一個年輕女子,腦袋低垂,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她的發(fā)髻已經(jīng)被人扯亂,身上被砸在臭雞蛋的菜葉子,一團肆亂狀態(tài)。 周圍密密麻麻圍著人,男女老幼都有,有人趁機撿起地上的小石頭砸過去,有人朝她吐口水,不斷傳出唾罵聲: “這個婊|子,怎么還不去死!” “他媽的和逆賊廝混在一起,被多少男人睡過都不知道!臟貨!” “呵,還做大夫呢!會被你毒死吧!” “賤人!” “滾!滾出鳳陽!” 年輕女子抬起頭,她的額角已被人砸傷,露出血痕,狼狽不堪,正是茯苓。 張?zhí)飚敵踉谧詈玫牡囟谓o她買一間鋪子當藥房,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想著生意也會好一些。豈料到,也正是這樣的地段,正是這樣的人氣鼎盛,將她推到今日地步。 茯苓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既不抵抗也不反駁,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她別無去處,想著離開鳳陽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又擔心會錯過張大哥派人來找她。 青寨雖然是個土匪寨子,里面做事不干不凈,可也不會像這里的人一樣,唾罵羞辱。 張大哥不喜歡欺負弱者,一身英雄氣概。 可這些愚民卻只會欺壓弱者,遇到強者又龜縮退步,唯唯諾諾,持強凌弱,呵,官府保護的就是這么一群人?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張大哥來改寫這個天下! 這些人,這些愚民,死不足惜! 茯苓咬緊牙關(guān),她不想逃走,逃走不就意味輸給他們了?逃走不就顯得他們才是正義?她要親眼看著張大哥攻入鳳陽,親眼看到他們痛苦絕望! “諸位,請住手?!鼻謇实穆曇魝魅氡娙硕校嚯p手合十,“阿彌陀佛,我佛慈悲?!?/br> 茯苓抬頭,明明告訴自己不該示弱,可看到元青的臉龐時,她頓時淚流滿臉,無語凝噎。 這個少年有著悲天憫人的眼神,和清秀干凈的五官,當他跳下馬車向人群走來,眾人不知不覺分開一條空道給他。 元青將茯苓扶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臟污,溫和道:“你們不該聯(lián)合欺負一個弱女子?!?/br> 人群中有人不服:“小師傅,你不知道,這女人跟逆賊是一伙的,就該千刀萬剮?!?/br> 元青:“若真是如此,也該報官才對,而不是采取私刑?!?/br> 人群中一陣沉默。 不一會兒,又有人跳出來說:“官府根本不管這事,只好我們替天行道!” 元青輕嘆一聲,這樣的情況最難和解,雙方都覺得自己是對的,他救得了一次,卻救不了無數(shù)次。鳳陽百姓對張?zhí)旌图t花教的憎恨正濃,無論什么理由也說服不了他們。 杜平將師兄的為難都看在眼底,看不得別人欺負他,便施施然跨下馬車,站在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