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1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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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瑛之自然聽到動靜,他擦干身體,僅套上一件月白內衫便走出屏風,頭發(fā)卻還滴著水。他走過來,笑著問:“你煮的?” 杜平遞一個給他:“餓嗎?” 馮瑛之點點頭。 杜平把他拉到椅子前坐下,又去拿來一塊長巾,站在他身后一下一下擦拭濕發(fā):“怎么不擦頭發(fā)就出來?” 馮瑛之:“忘了?!?/br> 杜平手上動作一頓,繼續(xù)慢慢地擦:“下次別忘了,天冷了,會著涼。” 馮瑛之:“好,會記得?!?/br>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馮瑛之慢條斯理地啃完一只饅頭,又拿起一只沉默地吃下肚。從早到晚什么都沒吃,他匆匆與父母辭別后就獨身一人趕路,直至現(xiàn)在才感到饑腸轆轆。 許久,他開口說:“說句不孝之言,祖父對我而言,比父母更重要?!?/br> 這樣安靜的夜晚,只有他們兩人燭下對坐,馮瑛之突然有了傾述心里話的欲望。 “我小時候身子不好,母親一直擔心養(yǎng)不大,暗自抹淚卻無計可施。父親在家中提過,他想把我送到寺中剃度,也許佛祖保佑能活下來,事情都快定下的時候,祖父知悉后卻一言否定。祖父說,帶到他院子里去,他來看顧。后來,祖父帶著我晨練,教我打太極拳,再后來,親自給我開蒙?!?/br> 說到此處,馮瑛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馮家這么多孫子,只有我是祖父親自開蒙的?!?/br> 杜平放下手中粗糧,苦笑道:“看得出來,你與祖父感情很深?!?/br> 馮瑛之點頭:“我這條命,是祖父救回來的。祖父最大的愿望,希望馮家能繼續(xù)傳承壯大,我來幫他實現(xiàn),而我的愿望,是替祖父洗刷冤屈。”他覆上她的手,目光柔軟,聲音亦柔軟,“永安,你會陪著我嗎?一直陪著我?!?/br> 杜平沉默,低著頭一時沒有回應。 馮瑛之微訝:“永安?” 杜平抬眸,唇角翹了翹,可笑中卻透出一股哀傷,淡淡地拂之不去。她輕聲:“說什么傻話,當然會陪著你?!?/br> 馮瑛之只當她是為祖父的逝去難過,同時也憂愁他會想不開,于是勸道:“別擔心,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彼鹕頂埶霊眩岸矣心闩阒?,我不急,即便現(xiàn)在辦不到,還有將來,我們一起慢慢來?!?/br> 杜平靠在他懷里:“……”她緩緩閉上眼,“好。” 深夜,兩人相擁躺在床上,肌膚貼著肌膚,耳中只聞彼此心跳,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平靜下來。窗外是落葉紛紛秋意寂寥,屋中是有情人依偎而眠。 第二日,馮瑛之決定先去孫府一探。 原因有二:一則,孫大人接替祖父的位置成為首輔,雖然兩人交情磕磕碰碰,于政事上常有意見不一,但祖父對孫閣老的人品從沒說過一句不好,馮瑛之相信祖父的判斷。二則,孫大人的長子孫遠航乃大理寺少卿,若要重新審案也可以摸摸大理寺的意思。 于是兩人一同前往孫府拜訪。 孫首輔見到他們并不意外,他直接問道:“你回京是為了什么?” 馮瑛之:“為還祖父清白。” 孫首輔頷首,他猜也是這個答案。不管心里如何作想,他嘴上只說:“你喝完這杯熱茶,還是啟程回老家吧?!?/br> 馮瑛之起身:“以祖父的為人,絕不會做出此事?!?/br> 孫首輔沉默片刻,問道:“那你覺得兇手是誰?” 馮瑛之也沉默,這句話就能看出孫家的態(tài)度,但他依然道出心中所想:“幾位皇子受益最大?!?/br> 孫首輔:“那你覺得皇上猜到了嗎?皇上會愿意重審此案?皇上會愿意處死一個親兒子來還你祖父清白?尤其你祖父已經(jīng)死了,即便翻案也活不過來?!?/br> 三個問題,句句戳心。 馮瑛之這回沉默得更久,他答道:“只要把證據(jù)擺在皇上面前,皇上也不得不面對?!?/br> 孫首輔苦笑:“瑛哥兒,你還是太年輕了?!彼L嘆一聲,“馮家若默默忍下,皇上說不定還會記著馮佑的情分,可你非要戳破一切,那皇上只會記恨馮家,何苦呢?” 馮瑛之沒說話。 孫首輔看著始終沉默坐在一旁的永安,他教出來的弟子他了解,永安在圣心這方面有時比他摸得更準,便開口道:“平兒,你也曉得其中利害,勸勸吧。” 杜平垂眸:“老師,道理都懂,可至親慘死,身在其中該如何勸?”一說話就覺嘴中皆是苦澀,她真心求教,“老師,你教教我?!?/br> 她也想勸住瑛之,甚至巴不得帶他離開京城。 連做夢都在惶恐一切被戳穿的那刻。 孫首輔搖搖頭。 屋中一下子沒人說話,孫遠航看他們一眼,打破沉默:“我猜孫家只是第一站,你接下來還想去找刑部王尚書,還有都察院毛御史,然后三司會審這樁案子,對嗎?” 馮瑛之沒有否認。 “今日只有我們幾人在場,我可以說一句,我信馮大人的品格,可是,”孫遠航語重心長:“皇上如今病重,誰逼著他面對兒子互相殘害的事實,誰就是皇上的仇人,孫家不敢當皇上的仇人,其次,萬一皇上氣急攻心……誰來擔這個責任?” 馮瑛之慢慢垂下眼眸,抬手告辭:“打擾兩位大人了?!?/br> 第171章 從第一下數(shù)到二十下,…… 最近的京城,局勢不甚明朗。 皇帝再次病重罷朝后,各種奇事怪事爭先恐后蹦出來。 先是馮佑致仕換家,借口是年紀大了身子骨不行了。這簡直是屁話,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這老頭子生龍活虎,連太極拳都能連耍三遍不喊累。不過人家馮首輔愿意挪位子,自然再好不過,眾人也就裝傻充愣地揮淚作別。 這也就罷了,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太子送行回來突然成了瘸子。情勢急轉直下,馮佑畏罪自殺,然后諸位皇子蠢蠢欲動,眼睛都瞄準東宮的位置。 短短兩天,已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毛御史覺得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wěn)得住,他一聽門房通報,說馮家公子前來拜訪,就想拒見。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對方的來意,何必給自己添麻煩? 他正皺著眉頭欲說不見時,又多問一句:“他孤身前來?” 門房:“馮公子與永安郡主結伴而來?!?/br> 毛御史長嘆一聲,不看僧面看佛面,平陽公主的面子他總得給幾分,便允道:“讓他們進來?!?/br> 行禮之后,杜平便沉默坐在一旁,完全充當陪客角色。 毛御史便將此當做公主府的態(tài)度,說話愈發(fā)直白。 馮瑛之不過聊了半柱香的時間便看出這位御史大人的意向,他雙眸黑沉沉,似乎壓抑著情緒。他起身,作揖到底:“敢問大人,都察院的職責何在?朝廷律法又為何用?” 毛御史反問:“你真以為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馮瑛之抿唇不語,臉色轉冷。 毛御史:“律法是陛下用來管制百姓官員的,而不是由無知小兒拿來脅迫陛下。” 馮瑛之目光一暗。 杜平也抬了抬眼眸。 “何況此案證據(jù)確鑿,只要皇上不想查,就沒人會去碰,所有的懷疑不過是你主觀臆測?!泵氛f完狠話,又來了句軟的,“馮公子,退一步說,若你祖父還在世,他遇到這樣的事會如何處置?” 毛御史幽幽一嘆,望過來:“馮首輔的做法本宮最了解,他只會以大局為重?!鳖D了頓,篤定道,“他不會插手?!?/br> 又是一次無功而返。 馮瑛之沒有說話,繼續(xù)前往王利府中。 他小時候就學過“人走茶涼”這個詞,知其意卻不悟其理,可在祖父死后,不過短短兩天,空蕩的府邸,以及眾人的推脫,就讓他徹底領會這個詞的涵義。 王利的反應與前兩家相比,更加客氣,畢竟馮瑛之頭上還頂著“救命恩人”的招牌。王大人愛惜羽毛,一點也不想背上忘恩負義的名頭,立刻將人迎進門。 聽完來意,王大人陷入沉默。 他執(zhí)掌刑部多年,自然知道哪些事可以放水,哪些事碰也碰不得。 王尚書深諳說話的藝術,誠懇道:“馮首輔的為人我向來信得過,可是,這案子連你祖父自己也認下了,留下親筆遺書為證?!?/br> 馮瑛之:“祖父一定是被逼的。” 王尚書搖搖頭:“這話你自己也不信,若是被逼,馮首輔寧可自刎也不會寫遺書?!?/br> 馮瑛之一時無話,否認這話就等于否認祖父的氣節(jié)。 王尚書:“無論你祖父是出自何處考慮,也許為大局,也許為立場,他寫下遺書就是希望事情到此為止,為人子孫,你該順著你祖父的意思才是孝順。” 馮瑛之不服:“可祖父一生清白毀于一旦,罪魁禍首卻逍遙法外?!彼约簭娙怂y,甚至有挾恩圖報之意,雙膝跪倒在地,“請大人指一條明路?!?/br> 王尚書瞥永安郡主一眼,可惜她半垂眼眸,什么都看不出來。 他只得上前將人扶起,嘆道:“何至于此,罷了罷了,你若真心查證此事,可去知府衙門擊鼓鳴冤,事情鬧大了,上面也不好裝看不見?!?/br> 這話說得客氣,卻也是推脫之詞。 百姓去衙門狀告,須得先挨二十棍子,而馮瑛之正是一介白身。 昔日風光無限的首輔家公子,今日卻要在眾目睽睽下挨棍子,恥辱二字不足以形容。 王尚書斷定他會拒絕。 馮瑛之慢慢站起身,眸光一閃,拜謝道:“謝大人指教。” 這話一出口,只要馮瑛之去衙門告冤,生生受了那二十棍子,狀紙一旦遞到刑部這兒,王尚書再沒理由壓著。 王尚書一呆。 可惜話既出口,便沒收回來的道理,他覺得自個兒掉進馮家小子挖的坑里了。這小子就是仗著所謂的“救命之恩”,見他不好斷然拒絕,就用軟話磨著。 再一想,那場刺殺本就是馮老頭搞出來的糟心事,這“救命之恩”根本就摻了水!可如今,他卻要冒著與皇上作對的危險把事情遞上去…… 不行不行,再想下去他就快憋屈死了。 王尚書死馬當活馬醫(yī),勸道:“皇上心中未必沒有疑惑,此案即便送進御書房,三司會審也只會是一場空想。” 馮瑛之:“至少此刻我已盡全力,總比在余生中后悔一輩子要強?!?/br> 王尚書肚子里已經(jīng)問候了馮家十八代祖宗,臉上還要露出贊賞之情:“唉,有孫如此,馮首輔在地底下也該瞑目了?!?/br> 他娘的,馮老頭死了還要搞點事情,留個孫子來禍害老夫。 兩人又寒暄幾句,馮瑛之便告辭。 臨出門前,王尚書實在好奇平陽公主的謀算,試探道:“郡主,聽聞公主殿下近來身體不適,是著風寒了?” 杜平回他一眼:“母親已經(jīng)病愈,多謝王大人關心?!?/br> 王尚書見問不出什么,便笑道:“病愈就好,殿下要多注意身體?!?/br> 夫妻二人離開此處,杜平與他對視片刻,不待她開口說話,馮瑛之先笑了,輕描淡寫地開口:“別擔心,二十棍子要不了命?!?/br> 杜平知道打消不了他的念頭,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多此一問:“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