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2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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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元青轉(zhuǎn)身向反方向走去,直到看不見這兩人才停下腳步。他表情無往日并無兩樣,淡漠清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頭似乎被人不輕不重地捏著,說不清是擔憂還是酸澀。 烈日當頭,他卻忘了找處清涼地方避一避。 杜平抬腳繼續(xù)往前走,離那個人越來越近。 大約三丈遠時候,馮瑛之察覺前方站著一個人,他還道是家里有人找,笑著直起身子,望過來正要說話,看清對方面容后頓時一怔。 一陣涼風拂來,吹得他衣袂飄飄。馮瑛之回神一笑:“你怎么來了?” 杜平見他滿頭大汗,汗水多得順延面頰滑落脖頸,連衣襟處都有濕意。她抿唇,掏出一塊帕子:“要擦擦嗎?” 馮瑛之本欲抬手擦汗,見狀,他頓了頓,自然無比地接過帕子,笑道:“謝謝。” 他用左手接的帕子。 他本來是右撇子,可右手腕受傷后,便漸漸換成了左手。 左手一伸出,便露出殘缺小指的傷處。 第255章 .[最新]終章(下)有生之年,必現(xiàn)中華盛世?!?/br> 杜平目光定在那處,有些失神,一時忘記松開帕子。 馮瑛之抽了抽,沒抽動,他抬眸,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也看到小指處傷口,殘缺丑陋至極。他笑了笑:“很丑吧?” “啊?不是?!倍牌角逍堰^來,馬上松了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馮瑛之拿起帕子擦汗,“我覺得丑,不過事已至此,也只有慢慢習慣它了。” 杜平輕聲:“你好不容易練成左手字,恨嗎?” 馮瑛之聳了聳肩,滿是玩笑語氣:“恨也沒用啊,殘都殘了,總不能坐地上哭吧,那成什么樣子了?不過手受傷我有經(jīng)驗,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也沒那么難過,痛幾日就過去了?!?/br> “對不起。” 她的聲音被風吹散了,飄入耳中,帶著顫抖的歉意。 馮瑛之神色微斂,反問:“為什么道歉?” “因為是我……” “你沒有做錯,”馮瑛之凝視她雙眸,認真道,“不是你的錯,別歸咎在自己身上?!?/br> 杜平眼前一陣恍惚,突有種今夕何夕的錯覺,那一年,瑛之右手腕受傷,她滿心愧疚,恨不得以身替之,那時候,瑛之也是這么說的。 他說,你又沒做錯,為什么要我原諒? 你沒有做錯。 他總是這樣說。 馮瑛之見她神色不對,嘆道:“平兒,當年我手腕受傷,不能寫字不能彈琴,確實難過痛苦了很久,甚至不敢將這份軟弱表露人前??蛇@么多年過去了,小指被廢,我的反應若跟當年一模一樣,那這些年算是白活了。” 站在漫無邊際的田野間,連人心也變得廣闊起來。他遙望遠方,嘴角含笑:“字變得丑了,固然可惜,但比起寫字,我更喜歡的是讀書,我眼睛沒瞎,手還能用,于讀書無礙。退一步說,我四肢五官跟正常人沒兩樣,家中余財足夠我后半輩子衣食無憂,我有什么可難過的?多少人盼這樣的日子都盼不來?!?/br> “這天下有這么多事可做,這么多景可看,又不只有彈琴寫字兩件,”他將目光轉(zhuǎn)到她臉上,遞回帕子,柔聲道,“所以,不用為我擔心?!?/br> 杜平眼睛一紅,苦笑道:“你讓我自慚形穢?!?/br> 馮瑛之輕笑一聲,見她臉都曬紅了,他取下頭上蓑笠,遞給她問:“要遮一遮嗎?現(xiàn)在日頭大,小心曬傷了?!?/br> “不用?!倍牌矫约旱哪槪斑@段日子跟著行軍打仗,已經(jīng)曬黑了,不差這一點?!?/br> 馮瑛之把蓑笠又戴回去,他從田間走到泥石小道上,詢問:“要不換個地方說話?我正想去祖父墓前走一走,要一起嗎?” “……好?!?/br> 馮首輔的墓地在后山林子里,他老人家死前就為自己挑好了風水寶地,半山腰的位置,三面環(huán)山,左右兩邊山勢相當。 這里樹木茂盛,比起田間涼快許多,陽光都被枝葉給擋住了,只有地面光暗斑駁。 馮瑛之停在墓碑前,又靠近兩步,抬起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塵土,笑著說:“我有空常來這里看祖父,陪他說說話,或者發(fā)發(fā)呆也是好的。” 杜平注視著墓碑,深深三拜,朝故人行禮。 馮瑛之也過來行禮。 安靜中,他側(cè)首看著她一舉一動,突然開口道:“祖父真正死因,我不會告訴別人。” 杜平一愣,抬眸望來,一時說不出話。 馮瑛之:“你母親做過的事,我至今不能釋懷,也許一生也不會原諒??墒?,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我會帶著這個秘密進棺材,不會讓你難做?!?/br> 杜平眼眶一熱,她怔怔盯住他看,感覺眼淚快掉下來了,又抬頭遮掩,想把淚意逼回去。好一會兒,她輕聲:“……謝謝?!?/br> “不用謝,不光是為你,你身為新朝廷的首席,我也得為朝廷名聲考慮?!瘪T瑛之道,“這幾日,我跟族中長老談過,馮家擁有的土地會盡數(shù)歸還朝廷,那些佃戶就看你安排了,你可以把土地分給他們。” 這是杜平進入江南后,遇到過大家族還地最主動的一次。 “……謝謝?!?/br> 馮瑛之瞧著她要哭不哭的感動模樣,忍俊不禁道:“別道謝了,你今天謝太多次,我都快聽膩了。” 杜平笑了笑。 “說起來,你今日是一個人來的?打算什么時候走?”馮瑛之狀似無意問。 杜平沉默。 馮瑛之收起輕松神色,目光朝她望去。 杜平:“……我和師兄一起來的,日落前要走。” 馮瑛之沉默片刻,笑了笑:“那路上小心?!?/br> 雖然他臉上帶笑,可四周的空氣還是不可抑制地凝滯起來,連呼吸都困難。杜平感覺到了,為調(diào)節(jié)氣氛而玩笑道:“怎么了?當年和離時我曾說過,你會后悔的,真的后悔了?” 這種玩笑話,本該一笑置之,話說開了心結(jié)也就打開了。 可惜沒有。 馮瑛之沉默許久,望著她,又笑了笑。 這抹笑容里藏太多東西。 杜平心頭一緊,她臉上的笑再維持不下去,收斂起神色,輕聲問:“瑛之,你要不要入朝為官?” “不了?!瘪T瑛之轉(zhuǎn)過身,面朝祖父墓碑道,“少年時我總想?yún)⒓涌婆e,當個大官,揚名立萬流芳百世,現(xiàn)在想法有些變了,當年不理解祖父的地方,如今也能理解了。朝廷就是一潭渾水,無論抱著多清明的念頭踏進去,總會惹得一身臟,我不是這塊料?!?/br> 杜平否認:“不,你適合?!?/br> 馮瑛之不置可否:“你比我適合。平兒,京城我不想再回去了,接下來,我打算四處游歷,走走山河萬里,看看黎民百姓,我會一直看著,一直看著,看你能將這天下顛覆成何樣,”他勾唇,又笑起來,“別讓我失望?!?/br> 山上的風比田間更沁涼,輕輕拂過之際,嫩葉沙沙擺動,小鳥吱吱鳴叫,這一刻,仿佛一切都活過來了。 馮瑛之走動兩步,深深望進她眼底,沉聲道:“對不起,我做不到的事情,卻希望你能做到,因為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br> 杜平站著一動不動,輕輕一聲:“嗯?!?/br> 馮瑛之微微一笑,他身上雖是粗布藍衣,隨時能下田耕種的打扮,卻遮擋不住他灼灼光彩,比昔日京城一身錦衣華冠愈發(fā)璀璨。 翩翩佳公子,皎皎世無雙。 “我不想去京城,還有一個原因。”馮瑛之轉(zhuǎn)身往山下邁步,寬闊背脊對著她,“我不敢離你太近,當年我就說過,我不是圣人,我怕控制不住自己?!?/br> 杜平頓住,怔怔凝視他背影。 馮瑛之對自己的不灑脫自嘲一笑,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早已回不去了。 他繼續(xù)往下走:“太陽快落山了,我送你下去,別讓等你的人等太久?!?/br> 杜平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一眼能望到村口時,同時也看到那道挺拔站立的身形,被向西偏移的陽光拉長了影子。 他就那樣站著,遙望遠方,不知眼里看到了什么。 忽然,元青似有所覺,朝他倆的方向望來。 馮瑛之停下腳步,語氣溫和地說:“我就送到這里了,后面的路,你自己走吧?!?/br> 杜平點點頭:“保重?!?/br> “你也是。” 杜平踩著泥石小道向師兄走去,腳步越來越快。元青見她小跑過來,頓時身形一掠,一下子就來到他身邊,他臉上都是汗,面孔被曬得發(fā)紅。 杜平抬手替他摸額頭上的汗水,心疼道:“怎么不找個地方避一避?” “忘了,沒注意。”元青頓了頓,又補充道,“沒覺得熱?!?/br> 杜平嗔笑:“傻子?!?/br> 元青抬眸望去,此時馮瑛之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漸行漸遠,只能遙遙望見他的背影。元青看了眼,又收回目光問:“都說完了?” “說完了?!?/br> 元青點頭道:“嗯,那我們回去吧?!?/br> 他們偕伴走到馬匹旁,啟程朝鳳陽前行,日落前便抵達。接下來的半個月,江南事務漸漸步入正軌。在這之前,江南民間很多事都在商會和工會協(xié)調(diào)下完成,而這兩大會都是昔年杜平所管轄,是以格外溫順,調(diào)整也進行得特別順利。 商會里的是江南各大商人,以前他們雖有錢,卻沒有地位,士農(nóng)工商,排在最末。如今杜平把他們的地位提起來,在其他方面受些損失也就沒那么在意了。 工會亦是如此,他們和新創(chuàng)立的農(nóng)會是人數(shù)最多的兩個會,也是最擁護杜平的兩個團體。 杜平離開鳳陽這天,又是滿城歡送的盛大場面。 徐則不得不感嘆:“得民心者得天下,我總算親眼見識到這是什么意思了?!?/br> 胡高陽就騎馬在他身側(cè),無聲哀嘆,誰說不是呢? 徐則若有所指:“京城本還有些人暗地里不服氣,這一場勝仗,再加上百姓這架勢,呵呵,他們也該歇歇了。” 胡高陽感覺這老貨在暗示自己,裝傻道:“還有對咱們這位首席不服氣的?哪個不怕死的?我?guī)褪紫ヌ幚??!?/br> 徐則呵呵一笑,這臉皮,他真是自嘆不如啊。 軍隊浩浩蕩蕩前行,回京這一路都是平安無事。杜平不趕時間,路上每個城鎮(zhèn)都停留幾天,該收拾的收拾,該獎勵的獎勵,一頓棍子一顆甜棗,招式使得熟練無比。 等回到京城,內(nèi)閣的人數(shù)也已招滿,南方大片土地收回,正好給各地方人都留個位置,給他們說話投票的權(quán)力。會議中,內(nèi)閣商討各城鎮(zhèn)分別指派誰人駐扎,以及守軍數(shù)量,當然最要緊的話題,還是開國大典。 天下既定,也是時候給百姓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