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鳳還在為嫁妝的事不快，被meimei奚落也沒出聲。

    三姐妹到了街上一間小吃店坐下，大姐買了三碗g市當?shù)氐奶厣鹌芳t豆冰。

    三人吃著，說到今年春節(jié)的安排，改鳳平靜地扔了一顆炸彈，“我今年不回家過年?！?/br>
    第12章 二姐改鳳   賺錢路上有了伴

    不回家過年？

    在宋秋鳳看來，回家過年天經(jīng)地義，一個沒嫁人的閨女，過年不回家？她愣住了。

    宋招娣卻不意外。

    她二姐宋改鳳一直是個叛逆。上輩子就是這樣，突然不再回家過年，然后一個月只給家里五百塊，家里要給她安排相親，她才不搭理呢，宋大明夫婦只要一罵她，連那五百也立刻停了。直到宋招娣跟羅渣人去贛州，改鳳還在g市。接下來宋招娣的日子顛沛流離，突然間聽說二姐不再跟家里聯(lián)系了，后來她做捐肝手術(shù)，大姐來照顧她，這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宋大明夫婦聽老鄉(xiāng)說二姐找了個g市的對象，兩人跑去男方家要人家拿二十萬彩禮錢，這也就罷了，還要男方負責(zé)小寶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男方家里本來就不怎么樂意這門婚事當然不會同意這種要求，這么鬧了一通，兩人婚事黃了。

    改鳳跟爸媽大吵了一場后不知所蹤。

    大姐只會哭，宋大明和李桂香只會罵二姐是個白眼狼，從來也沒想過要去找她。

    倒是幾年后聽老鄉(xiāng)說在云南一個著名風(fēng)景區(qū)見過改鳳，她結(jié)婚生子，開了家客棧。也不知道真假。

    唉，二姐是她們?nèi)忝弥凶钤缈辞濉凹胰恕闭婷婺?，并且敢于反抗的?/br>
    秋鳳還迷糊著：“不回家過年？你們廠子那時候不開工，你什么呢？”

    改鳳咧嘴笑，“賺錢啊！”

    “我們宿舍八個人，算上我倒有一半不回家，我跟另外三個商量好了，從廠里批發(fā)些外貿(mào)衣服鞋子，春節(jié)拿到花市去賣！去年有人去花市擺攤，幾天就賺了兩千多！一個人兩千多?！?/br>
    “兩千多？”秋鳳都傻了。

    宋招娣急忙問，“二姐，你們還缺人不？算我一個？”她現(xiàn)在那點錢太少了，不管逃走后去了哪里住宿要錢，找工作也要押金，萬一生病了更得要錢，她必須得再多存點錢。

    改鳳有點為難，“今年怕是不行。明年吧，明年就咱姐妹倆，不帶別人！”她心里想，小妹這會兒哪有本錢啊，還不是要她出本錢，她打打工就能跟她分錢了？

    宋招娣也不氣餒，就算不能和二姐搭伙賣衣服，她現(xiàn)在有了啟動資金，不能賣點別的東西么？

    g市的春節(jié)花市其實不止是賣年花春聯(lián)的，還賣年節(jié)食品，各色小吃，衣服飾品，幾乎什么都賣，她可以擺小攤賣吃的，嗯……宿舍里不方便做吃的，就算能做，從工廠運到花市也是個問題。

    除了花市還有大學(xué)城呢。那也是個極好的賺錢地方。

    宋招娣看到成群的工人排隊打ic電話時就想，她可以到市中心郵電局旁邊批發(fā)些ic電話卡到大學(xué)宿舍上門推銷，再搭配些其他小商品。

    大學(xué)生是最可愛的肥羊。他們不用擔(dān)心生計，也不會斤斤計較十幾二十塊錢，而且不少人對錢沒什么概念，還沒養(yǎng)成計劃花錢的習(xí)慣。

    從前她在大學(xué)邊上擺過小攤，晚自習(xí)結(jié)束，學(xué)校食堂沒幾家還營業(yè)，學(xué)生們一群一群來買她的串串香、麻辣燙，煮個方便面三塊，加根火腿腸加一塊，再加個蛋又是一塊，一碗面成本才多少？尤其是冬天期末考試時，圖書館通宵開著，天越冷，學(xué)生們的食欲越旺盛，從晚上□□點干到凌晨兩三點，一晚上能凈賺幾百呢，就是冷得太受罪。

    她心里快速盤算，現(xiàn)在離春節(jié)還早，先去大學(xué)城做點小買賣也好，也許可以從二姐廠子批發(fā)點緞帶花邊，做些發(fā)夾之類的小飾品到女生宿舍賣。

    “二姐，你們服裝廠是不是還賣碎布頭、花邊什么的？”

    “當然有??！布頭看你要什么樣的，好多都是按斤稱，花邊、緞帶、蕾絲這些也有好多用不完的?！?/br>
    “我想做發(fā)夾之類的小飾品，到大學(xué)女生宿舍上門推銷！你覺得怎么樣？”

    “大學(xué)城？”改鳳一怔，“什么地方？”

    宋招娣這才想起來，g市大學(xué)城在2003年才開建，這時候壓根沒影呢！

    她糊弄過去，“啊，就是中大！你下次輪休是什么時候？”

    秋鳳看到兩個meimei興致勃勃商量起怎么賺錢，完全不提回老家過年的事，急了，“你倆還起勁了！你們不回家過年，我跟咱爸媽怎么交待？”

    改鳳撇撇嘴，“哼，你就只想著給爸媽交待，你就沒想過我們回去是過年還是去當奴隸？”

    她越說越氣，“在工廠的時候再累，那也還有個倒班的時候呢！下了班好吃好喝，沒人管你閑事，洗完澡還能看會兒電視聽聽歌。回家？回家就是去伺候咱爸媽還有小寶！去年春節(jié)那么冷，咱倆一年就在家那么幾天，結(jié)果咱媽可倒好，攢了一堆臟被套臟衣服等我們回去洗，咱們倆手都長凍瘡了，你全忘了？實話跟你說吧，去年我手上長凍瘡那時候我就打定了主意，那個家誰愛回誰回，反正我不回！”

    秋鳳聽到這兒，仿佛又感到凍瘡那種鉆心的癢和疼，她搓了搓手掌邊緣，低下頭。

    宋招娣吃了口紅豆冰，“大姐，其實你也不想回家過年，對吧？”

    秋鳳用勺子攪攪紅豆冰，沒吭聲。

    宋招娣這時的內(nèi)核可是個見多了人心的大媽，怎么看不出秋鳳已經(jīng)動心了，立刻攛掇說，“大姐，要不你和徐大哥商量商量，你倆也留下？咱們一起到花市做點小買賣？”

    改鳳極力贊成，“對啊，咱們留在g市做點什么不行？春節(jié)期間市區(qū)的店鋪只大年初一歇一天，好多人家在飯館定年夜飯，哪哪兒都缺人，咱就不做小買賣，去打幾天工，再加上紅包，一個春節(jié)假期最少也有幾百塊吧？回家一趟，沒錢賺還得挨凍還要干活兒，還要往外出錢！你就快結(jié)婚了，不多給自己攢點嫁妝指望咱爸媽么？那你可指望不著。就那兩萬塊夠干啥？到了婆家也沒底氣?！?/br>
    宋秋鳳知道兩個meimei說的一點沒錯，尤其是經(jīng)過嫁妝這回事，她的心都冷了。

    她從前是真聽父母的，每個月只給自己留一百塊，剩下的全都寄回家，直到去年她發(fā)現(xiàn)改鳳漲了工資并且瞞了她多半年，才懵懵懂懂想到，對啊，她是不是應(yīng)該像改鳳那樣，多個小心眼，給自己多留一點錢？

    宋招娣又添了把火，“我宿舍的林嬌是本省人，她說年底還有‘圣誕節(jié)市場’，逛的人也很多，賣的東西都是便宜的小飾品零食之類的，好多年輕學(xué)生去，租個攤位也不怎么貴。要不，咱們先擺一次攤試試？就算你要跟徐大哥去他家過春節(jié)，你總得給他家?guī)讉€小輩準備紅包吧？難道你已經(jīng)跟爸媽說好了接下來兩個月的工資自己留著？”

    那自然沒有的。

    秋鳳雖然對爹媽心涼了，但臨走前也沒敢提自己的工資歸自己的事。

    一想起過年的事，她就愁得想哭。

    徐山平有四個叔伯，還有三個姑姑，這些親戚家的孩子少說也有十幾個，每個孩子包紅包就得要了她的命了，當然了，新女婿頭一年到岳父家拜年也會包個大紅包，可是經(jīng)過嫁妝的事，秋鳳猜測，她爹媽會高高興興收下徐家的紅包和年禮，她要怎么應(yīng)付徐家小輩那是她自己的事。

    改鳳說：“這主意好！圣誕節(jié)練手完了還有兩個月呢！姐，咱們試試吧！成不成的，也是個經(jīng)驗，難道你以后不想做個小生意？你能一輩子在工廠打工？和徐大哥結(jié)婚了，你倆還各自住宿舍？就算你愿意，人家工廠愿不愿意呢？”

    秋鳳咬了咬嘴唇，“我先跟山平商量商量。”

    改鳳親親熱熱摟住秋鳳，“我的傻jiejie，總算你沒傻到家?！?/br>
    宋招娣也笑了。

    她勸秋鳳也留在g市過年，是想把大姐和自己捆綁在一起。

    大姐雖然因為嫁妝的事跟爹媽生了嫌隙，但仍然忠實地向他們匯報著她的一舉一動。身份證也不會給她。這怎么行？還得繼續(xù)策反！

    不僅得策反，還得推著她、用小鞭子敲著她往前走，讓她看到更大的世界，把她拉出當生育機器的命運。最好是能讓她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不用看婆婆臉色。要是能讓她和徐山平一起留在城里，那就更好了。

    在這一點上，宋改鳳和宋招娣心照不宣地達成了一致——就算不能讓秋鳳和她們站在同一邊，至少也得讓她不再跟爸媽一條心。

    要是秋鳳也開始給自己存錢，怎么還能向爸媽舉報meimei私下另有收入呢？

    而秋鳳的未婚夫徐山平，在這件事上自然也是改鳳、招娣的天然同盟。

    不出宋招娣所料，當天晚上回到廠里，秋鳳和徐山平一說，他立即就同意了。

    第13章 雞腿和鴨胗   開挖第二桶金

    吃完紅豆冰，秋鳳心事重重地回工廠找徐山平商量過年的事，改鳳領(lǐng)著小妹去了她工廠。

    改鳳上班的服裝廠是個民營廠，工人的住宿條件要比四星電子廠差點，但管理也沒有那么嚴格。

    廠子后門旁邊開了個小門，有工人領(lǐng)著，登記了就能進去。

    庫房旁邊另開了一間倉庫，前半截墻上掛著各種服裝，這些，就是若干年后淘寶上的各種名目的“外貿(mào)服裝”，很多是因為質(zhì)量稍有瑕疵被退回來，還有不少一點瑕疵也沒，只是因為超單了就擱在這兒了。

    什么是超單？顧客訂單是一千件，給了做一千一百件的布料和配件，工廠全做出來了，剩下的那一百件就是超單。

    還有些是樣衣，比起正品只是沒裝內(nèi)襯。

    這些衣服價格便宜，廠里的女工沒有不在這兒買衣服的，就連其他廠的女工也被老鄉(xiāng)領(lǐng)來過。

    要是一次買五十件以上，服裝廠的女工還能用批發(fā)價拿貨，三天內(nèi)沒損壞還能退。這就是服裝廠獨有的福利了。廠老板是兩個老阿姨，覺著這樣也算薄利多銷，還能減減庫存，但要是外面的人來拿貨，最低批發(fā)件數(shù)是兩百，有時還要配貨。什么是配貨？批發(fā)商想要買兩百條牛仔褲，必須再買五十件廠子賣不動的其他衣服，不愿意？那就滾。下次再有好賣的貨，對不起，愿意接受配貨的批發(fā)商都下單之后才輪到你。

    宋招娣還是第一次走進二姐廠里的內(nèi)部商店，墻上掛的那些讓她都看花眼了。

    上輩子的她打工這幾年簡直就像頭蒙頭拉磨的驢子！二姐拉她來商店她還死犟著不要，氣得二姐買了幾件衣服硬塞給她，“你穿成叫花子樣兒他們也不會可憐你！折騰自己干什么？”

    唉，上輩子其實她不必活得那么苦的，身邊這么多改變命運的好機會竟然全錯過了。

    宋改鳳看到小妹大張眼睛，得意笑：“怎么樣？拿了貨，還可以放在這個倉庫，賣不完還能拿回來退換！是不是白送的發(fā)財機會？”

    她和三個室友打算一個人拿出來一千五，這樣本金就有六千了，在花市租攤子一天要一百五的攤位費再加上二十塊管理費，春節(jié)假期掐頭去尾，按五天算，攤位費要快一千，剩下的錢進貨，假設(shè)批發(fā)均價一件二十，她們的錢能批發(fā)兩百多件，二三十的衣服能輕松賣五六十，這還能不賺？

    她們還有個別人沒有的優(yōu)勢，就是可以及時退貨調(diào)貨，資金周轉(zhuǎn)速度特別快！假如第一天擺的兩百件衣服中有些賣得不好，當天晚上就能拿回倉庫再換成賣得好的衣服，如果生意很好，賺的錢再用來進更多貨。

    “這樣的好事到哪兒去找??！大姐這個死腦子，就是不聽我的！每年就只管回家回家回家！回家能干啥？回家就是回去給咱爸媽還有小寶當奴才！”

    宋招娣輕輕呼口氣，冷靜下來，“二姐，要是你們批發(fā)的衣服全都能賣完那當然是賺的，我問你，如果你們擺了一天攤子，掛的衣服只賣出十件，你是不是還得照樣付租金？你是不是還花了一天時間看攤子？要是這一天你去飯店當臨時工能賺多少？現(xiàn)在你當臨時工的錢也沒了，怎么不是賠了？”這世上哪有穩(wěn)賺不賠的事??！

    宋改鳳愣住，她看看小妹，這孩子真是長大了。

    “你說的對?！彼胃镍P想了想，“你說的這個，叫機會成本?！?/br>
    她抬頭看看倉庫墻上掛的衣服，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再想想幾個室友穿的衣服，心中突然升起nongnong的危機感。

    去年擺攤賺大錢的那幾個女工都不在廠里干了，聽說去錦錦商貿(mào)城開店了。就算人還在廠里，人家也不會告訴她們怎么選貨啊，同行是冤家！

    改鳳突然想到，要是這幾個人今年也在花市擺攤，怎么辦？

    “小妹你說，咱們怎么才能選到好賣的貨呢？”

    宋招娣只能提出問題，暫時還沒想到解決辦法。

    她現(xiàn)在穿的還是二姑偷偷買給她那套白短袖藍裙子，連鞋子都是廠里發(fā)的膠底高幫白球鞋，對穿搭時尚沒有一點發(fā)言權(quán)。

    上輩子她就幾乎沒穿過幾件新衣服，跟羅缺德結(jié)婚時買了件紅毛衣，婚后沒幾天就被婆婆要走給小姑子穿，說她“一個媳婦，男人不在家穿這么鮮艷干什么”，再后來，生子、欠債、拖家?guī)Э冢惶齑驇追莨?，沒時間沒錢，衣服只要蔽體保暖即可，哪里顧得上美丑。

    有段時間她的雇主是個六十幾歲的老太太，兩人身材相仿，兒孫孝敬的衣服老太太穿不完就送給她，衣服料子倒是好的，可是老氣?。『瞄L一段時間，三十幾歲的宋招娣穿的像個六七十的老太太。

    等她終于有能力享受生活給自己置辦點衣服了，新衣服才寄來兩件，重生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沒招。

    宋改鳳安慰自己，離春節(jié)還有幾個月呢，慢慢想辦法。

    她領(lǐng)著小妹穿過服裝倉庫，去了存放布頭和各種配件的庫房，這里冷清得多，只有一個老阿姨坐在躺椅上，身邊收音機里播著咿咿呀呀的粵劇。

    老阿姨頭也不抬，指一下旁邊的小塑料筐，“花邊緞帶一筐五塊，拉鏈紐扣另算，布頭上面都有價錢?！?/br>
    這是個寶庫。

    一大堆材料才十幾塊錢。

    就是挑選費時間，要付錢時天都快黑了。

    宋招娣挑東西的時候宋改鳳去了服裝倉庫，她拿了幾件衣服：“這些你覺得怎么樣？”

    宋招娣一看，嚯，寶石綠印著黑色豹紋斑點的連衣裙，又是水鉆又是鉚釘?shù)呐Ｗ醒?，刺繡大花的裙子，還有件不知道為什么肩膀上釘了幾條拉鏈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