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平愣怔怔看著秋鳳，像是沒明白過來，“你愿意？”

    “嗯?！彼吻秫P面無表情，“不過，一切都走法律程序，簽合同，先付你五萬，等辦好了手續(xù)，再給剩下的?！?/br>
    “行！行！”徐山平他爹忙不迭答應(yīng)。

    徐山平又怔怔看著秋鳳一會兒，忽然流下淚，他哽咽著問：“秋鳳，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嫌棄我的？不想再跟我在一起的？”

    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宋秋鳳心中五味陳雜。

    她其實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她最初的答案，是四個人湊錢買了小店他卻猶豫著不想辭掉電子廠的時候。

    很快，她又推翻這個答案。

    不，比這早。

    是第一次在花市擺攤時開始的。

    他起初不愿意拿錢入股，還叫她跟他一起加班，后來看到賣衣服利潤豐厚又想再添錢入股多分一份錢。

    不不，更早。他們到圣誕市場賣發(fā)夾，在銀行里他勸她要對小妹好，因為小妹會賺錢。她那時心里就不舒服。

    不——比這還早。

    宋秋鳳徹底想清楚了。

    他們倆回老家訂婚，他知道她的嫁妝不到他家給的彩禮的一半后先是流露失望、嫌棄，然后得意笑了，像是開玩笑說，嘿嘿，秋鳳，你呀，這輩子在我面前永遠低一頭了。

    她沒回答徐山平的問題，反問道：“你在電話里說要打我、殺我、強|jian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你是當真的么？”

    徐山平默不作聲，漸漸不敢再看她，低下頭。

    宋秋鳳笑了，嘆口氣說：“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是咱倆沒那個緣分。以后，好好過吧?！?/br>
    我反正會好好過的。

    二十九萬八千。

    這就是她重新得到自由的代價。

    她要不好好過，都對不起這么一大筆錢！

    二十九萬八千。

    彩禮五萬八，貸款買的房子折現(xiàn)一半十四萬，還有這十萬。

    宋秋鳳嚯一下站起來，叫林通求宋詩遠，“既然談好了，咱們走吧！曾律師，剩下的事就麻煩你了?！彼f著拎起包打開包廂門走了。

    徐山平他媽喊：“哎——這飯錢還沒給呢！”

    宋詩遠回過頭：“誰吃的誰給！”

    曾律師叫徐山平，“還吃什么飯，趁我們還沒后悔趕快簽字吧。其實你也明白，真要打官司，我們比你拖得起?！?/br>
    兩天后，事情辦妥，花姐叫兩姐妹和金姐來她家喝酒慶祝，專門打開了一瓶香檳。

    秋鳳喝得醉眼朦朧，“還是姐妹們靠得住?。∧腥耸鞘裁礀|西！”

    要不是這幫姐妹幫忙，她一下子從哪兒拿出這么一大筆現(xiàn)金？

    要不是鄭姐王老太太仗義，又給她通風(fēng)報信又請了他們片區(qū)的幾位民警坐鎮(zhèn)，朱姐和她干媽又收留她們姐妹，徐山平領(lǐng)了爹媽和幾個叔伯兄弟來可不是光來嚇唬人的，她和宋詩遠真很有可能還會被毆打被侮辱。

    宋詩遠跟余自新匯報時還是忿忿不平，“小妹，當初買小店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真是一點不錯！”這世道就是這樣，女人辦事不多想幾分，出事的時候就只能哭。還可能會挨打。還可能更慘。

    余自新當初聽大姐說的分割方案就擔(dān)心會有后患，現(xiàn)在徐山平拿錢走人，她反而感到慶幸，“其實這樣更好，他們拿了錢回老家，為了面子好看肯定會趕快開店，最好再娶個老婆，雙喜臨門！以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這輩子都不一定再見?！?/br>
    現(xiàn)在看起來是大姐吃虧了，不過——哈，這兩套房子以后升值十倍不止。

    宋詩遠還是氣啊，“王老太太和鄭姐才跟我們認識多久啊，還會幫著大姐，這徐山平——”

    “行了姐！咱們以后只當沒這號人了！大姐這幾天怎么樣了？還哭么？”

    “哭個屁！她忙著呢！”

    大學(xué)開學(xué)了，因為忙著處理這事小店卻一直沒開門。

    徐家一窩子走了，大姐干脆在門上貼了個“店主有喜”的條子，再叫幫工大掃除，敲掉隔墻擴大店面，原先姐仨的屋子當幫工宿舍，粉刷墻壁。

    她還定做了五個吉祥物的人偶服和大腦袋頭套，再請人問了個好日子，重新開業(yè)！

    金姐等人送了花籃，至于林通求，除了送花籃，他還必須得請醒獅隊敲鑼打鼓放鞭炮的。

    余自新想象了一下，倆獅子和五個吉祥物大娃娃一起在店門外隨著喧天鑼鼓蹦跳扭動，深感魔幻。

    三姐妹發(fā)家的丸子店隆重重新開張，郊區(qū)的丸子工廠也得搞點慶?；顒印夼诒仨毞乓环?，大紅大藍的丸子廣告也涂在廠房側(cè)墻上了，醒目得很！開著車往返g市，在高速公路上就能看見。

    宋秋鳳開始了新生活，徐山平那邊也一樣。

    他們一家六口還沒回到老家，從宋秋鳳那兒要回了三十萬的消息就傳回去了。他、他爹媽、他三個堂弟——人多，嘴就雜。

    宋李村的村長李廣濟消息也靈通，他趕緊跑到宋老爹家，“叔，嬸子，你倆別哭喪臉了！你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面呢！秋鳳這閨女，出息了！”這要么是真當上女老板了，要么是傍上大款了！不然一下子能拿出那么多錢？

    等徐山平六個人回到家，家里天天擠滿了人，來看熱鬧的，來說親事的，來借錢的。

    就像余自新猜測的那樣，十幾天后，徐山平又定親了。

    這次，訂婚酒席第二天他就帶著未婚妻去鄉(xiāng)公所扯了結(jié)婚證。

    他聽一個堂弟說，要是他跟秋鳳扯了結(jié)婚證，還能賠更多錢呢！連她跟人合伙開的廠房都有一半是他的！

    第123章 三月和四月   重生后第一場正式考試

    正月過完沒幾天就是三八婦女節(jié)。

    余自新早早做了準備, 在有線電視臺打的廣告詞換了一句“這個婦女節(jié)，帶你的姐妹來姐妹會所呀！”“也帶上mama！”“別忘了奶奶和外婆！”

    婦女節(jié)這天，三位新新奶奶來會所當嘉賓, 跟大家一起上課聊天, 分享保養(yǎng)經(jīng)驗。

    三位嘉賓現(xiàn)在可火了, 一出場受到老阿姨們熱烈鼓掌歡迎?；顒咏Y(jié)束, 還有人要跟她們合影的。

    余自新坐玻璃墻隔出的辦公室里, 看著她們爽朗大笑，心里有點說不清的悵惘，二樓窗外的法國梧桐已經(jīng)悄然長出新的枝葉, 聽說有些地方的早櫻已經(jīng)開了。海市的春天又來了，四季周而復(fù)始, 可人生只能往前。

    她回過神，繼續(xù)跟李霖、孫娜娜討論新新接下來的計劃。

    新新在海市日化廠的銷售代表又增添了一名，業(yè)務(wù)多呀。最近整天都有外省的供銷商打訂購熱線詢問批發(fā)價呢，不多招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

    兩人跟日化廠的人閑聊時“無意間”透露了，新新今年還要開新產(chǎn)品呢，擔(dān)心發(fā)貨太慢, 在g市日化也下了代工訂單, 小老板春節(jié)回g市就是忙這個事情。

    隔天劉玉竹就聯(lián)系余自新，“小余呀，過年好啊，長遠沒見了，今年有什么新計劃呀？我們早點溝通嘛?！?/br>
    余自新去了趟日化廠，想代工一批花露水，“不要很香的，就薰衣草和檸檬兩種, 配方越簡單越好，加薄荷油，噴上去涼涼的?！?/br>
    這要求不高。但要控制每升的成本還要保證品質(zhì)，那就不容易了。

    換做春節(jié)前，海市日化廠肯定不會聽她這么多要求，又要每升單價低，又要加薄荷腦，還要氣味好，嘖——要么做，要么滾。

    現(xiàn)在不一樣了呀，新新把防曬霜的生意交給g市日化做了。以后會不會護膚露的訂單也分走，或者干脆不再跟他們合作了？

    廠子的自有品牌要是成功了，那當然人人臉上有光，可代工品牌做得好，也是實打?qū)嵉恼儼。　て放瀑u得好，那說明我們生產(chǎn)能力和研發(fā)水平好呀，只是人家更懂包裝、銷售這一套嘛。

    訂好試制協(xié)議，余自新帶了十幾支小樣品回到家。

    她聞了一天各種香精，頭昏腦漲，而且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幸正是劉玉竹說的那種嗅覺記憶深刻的人，她現(xiàn)在站在電爐前煮方便面，還是覺著自己能聞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造水果香味。

    真討厭！想忘都忘不掉。

    她匆匆吃完晚飯，背上書包畫夾去教學(xué)樓。今晚她有美術(shù)課。

    自學(xué)考試的第一次考試就在四月第二周周末，滿打滿算不就到六周了，她還好多內(nèi)容沒背熟呢，繼續(xù)教育學(xué)院也開學(xué)了。

    班里的同學(xué)不少是老面孔，程欣還幫她在前排占了個座，“新新，來這兒坐！”

    余自新拿出小樣品給程欣和幾個同學(xué)聞，“你們覺得哪些更好？”

    大家的喜好還是挺相近的。

    有個男生問，“有沒有那種像太陽下曬干的白襯衫的香味呀？”

    “哦喲，你直接問有沒有田欣喜歡的男生的味道嘛！”田欣那個訪問估計海市沒多少大學(xué)男生不知道了。

    幾個人又起哄又笑，余自新愣一下，對呀，男生可能也有這方面的需求。

    噴花露水、香水可能對他們來說太過了，但是沐浴露人人能用。

    她趕快拿出筆記本把這個想法記下來。

    沐浴露、花露水、防曬霜……夏天有這些就夠了吧？還有什么是夏天更需要的？對啊，怎么忘了洗面奶？

    如果出系列產(chǎn)品，它們的氣味是要各有不同，還是要有一個統(tǒng)一的基調(diào)？

    防曬霜的樣品就快寄到了吧？她在g市下訂單時都沒考慮到氣味的事……

    正想著，老師來了。

    這節(jié)課講的是一戰(zhàn)前后東方元素對歐洲藝術(shù)界的影響，老師講到了穆夏和死于西班牙流感的克里姆特師徒，舉例時用了穆夏的《一日時序聯(lián)畫》和克里姆特的《女人的三個階段》。

    余自新托著腮看幻燈投影，原來穆夏是把一天分成了清晨、白天、傍晚和深夜四位女郎。

    回到海市后，她給秦語寫了封電郵為jiejie們的魯莽表示歉意。

    那天晚上她才想到，jiejie們興師動眾到酒店時是上午十點多，巴黎當時凌晨四五點，誰會在這時候爬起來打電話??？

    秦語說他要等重要電話當然只是想讓大家都能下得來臺。不僅未婚妻是假的，要接電話也是假的。

    她很快收到秦語的回復(fù)，簡單問候之后，他說，情人節(jié)巧克力禮盒的事是他疏忽“如果因此引起了您和家人的不安，我深感抱歉”。

    她沒有再聯(lián)系他。

    他那天一定不大高興。

    換了是她也會不高興。

    人家有什么義務(wù)要指導(dǎo)她呢？好心給她提了點意見，被當賊一樣防著。

    她后來給林通求打電話時旁敲側(cè)擊，幸好，這事沒影響他和秦語的生意。

    下了課，余自新拎著包去了雯雯家。

    雯雯也剛回來，“我在校門口買的雞蛋餅，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