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自新嚇得心臟砰砰亂跳，這幾個人是要趕著投胎么？撞到別人怎么辦？

    她驚魂未定，李英琪問，“你沒事吧？”

    余自新?lián)u搖頭，“沒事。你呢？”

    李英琪也搖搖頭。

    他松開她，向后退了一步，她才看到他左手手背流血了，“這叫沒事？”

    他看一眼自己的手，“在樹上劃了一下?！?/br>
    余自新趕緊從包里拿出紙巾按在他傷口上，還好，淺淺一道口子，血也不多，但是有兩三厘米長，李少爺皮膚又白皙，細(xì)皮嫩rou被粗糙的樹枝劃得翻起，看著挺嚇人。

    她拉著他找了個長椅坐下，從水瓶里倒出水浸濕紙巾，幫他擦凈傷口，再翻出兩張創(chuàng)可貼貼上，更加沮喪焦急了。這回去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她皺著眉，語氣里帶著譴責(zé)問，“你不用補課么？你出來的時候跟家里人怎么說的？他們讓你幾點回家？”

    李英琪沉默不語，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你為什么故意躲著我？你為什么故意用這種跟小孩說話的語氣跟我說話？”

    啊——又來了！

    余自新也很想直拳回?fù)簦墒牵粗钣㈢鞯难劬?，覺得自己無話可說。她心里的那些理由，被這男孩眼睛里的直率坦誠的光芒一照，一個個那么功利陰暗。

    為什么呢？

    因為我不希望你的“喜歡”妨礙我完成我的目標(biāo)。

    因為……我怕魏醫(yī)生、李婉晴、錢效云她們知道你對我的喜歡，會改變對我的態(tài)度。她們現(xiàn)在把我當(dāng)成朋友，當(dāng)成熟人客客氣氣地對待，當(dāng)我向她們求助，大多數(shù)時候她們會覺得是舉手之勞幫我，而我，不想失去這些便利。

    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雙手。

    她記得很清楚，重生前自己的手是什么樣子——骨節(jié)粗大變形，手背早早有皺紋和曬斑，皮膚粗糙，指甲蓋短短圓圓。

    她現(xiàn)在的這雙手，和李英琪的手看起來并沒太大區(qū)別，白皙細(xì)膩，十指修長，指甲是長圓形。從前在鄉(xiāng)下做粗活的痕跡在這兩年已經(jīng)慢慢褪去。

    可是，她沒法改變出身，也沒法改變歷史。

    她悶悶地問：“你喜歡我什么？”她大約猜得到他會說什么，然后她就會告訴他，你喜歡的那些，全都只是假象——

    但余自新再次失算了。

    李英琪又對她笑了，他說：“我不知道?！?/br>
    “?。俊彼蹲?。

    他認(rèn)真想了一下，解釋：“對，我不知道喜歡你哪里。就是喜歡?！彼f完，嘴角微微向上翹，一向看起來嚴(yán)肅冷漠的眉眼間忽然間有了這個年紀(jì)的少年應(yīng)有的淘氣，甚至說是小小的壞心眼也未嘗不可，他開心地看著她驚訝、發(fā)懵、卡殼，又追擊，“你不討厭我。對不對？”

    他輕笑了一聲，用不久前說“看來是故意的”同樣的語氣說，“看來是的?！?/br>
    余自新無話可說。

    這樣的少年，誰會討厭？

    不知道為什么，她對他還有點歉疚感，細(xì)想起來，這份歉疚，大概在她收到那份意外驚喜的生日禮物時就悄悄在她心里種下了。

    “可是——”她皺著眉，還是想要說一遍她準(zhǔn)備好的那些話，我和你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不僅是家庭背景，社會地位，我在忙著工作，你還是個高中生，我內(nèi)心是個老阿姨！

    李英琪好像每次都能選中打斷她的時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她簡直有點想發(fā)怒了，“你知道還……”

    他又恢復(fù)了那副認(rèn)真的神情，“我承認(rèn)，你想的那些都是目前存在的現(xiàn)實。姑姑也提醒過我。我只想問你，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在忙些什么——只是這樣，會給你造成困擾么？”

    沒等她回答，他又加上幾句，“你不用對我做什么回應(yīng)！我知道我現(xiàn)在得準(zhǔn)備高考，我想知道，如果只是多了一個關(guān)心你的人，你會覺得有負(fù)擔(dān)，不開心么？如果你說‘是的’，那我就再也不打擾你，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br>
    余自新和李英琪對視了很久，終于搖搖頭。

    她現(xiàn)在不僅對他感到歉疚，還很羨慕他。他能這么直接地表達(dá)自己。而她從來不敢。

    上輩子不敢，這輩子也一樣。

    她似乎一直在等別人挑選。被挑上了，她才能有選擇權(quán)，選擇接受或不接受。不接受的話還要想怎么回絕才能不得罪人。沒準(zhǔn)再提心吊膽一陣子。

    她從來沒想過也沒敢奢望過，自己也可以去挑選，去主動出擊。

    上輩子她像李英琪這么大的時候每天累得根本沒有心思想這些事。

    這輩子，她已經(jīng)離開工廠快兩年了，她擁有了新名字、新戶口、自己的房產(chǎn)，她開了公司，有一群合伙人，有三五好友，可她仍然不敢。

    剛離開工廠時二姐就說過，投胎投得不好，天生矮人家一頭。

    “你怎么好像很難過？”李英琪輕聲問。

    余自新更難受了，她沒法解釋，更不想跟李英琪解釋。她怕他瞧不起她。

    她看著這個男孩子，明明白白地知道，什么功利，什么心理年齡差距，最終都只是一個原因：自卑。

    經(jīng)濟(jì)條件上的不平等可以追上，可以在幾年內(nèi)改善，可是，心理上的自卑，大約需要更久才能治愈。沒準(zhǔn)一輩子都治不好。

    大姐二姐叫她提防秦語的時候她說他和她沒可能，也是同樣的原因。因為她自卑。因為她覺得自己不配。

    余自新花了幾秒鐘時間把所有翻騰涌動的情緒吞咽回肚子里，看看李英琪的手，血絲從創(chuàng)可貼的邊緣流出來了一點，她解下包帶上系的絲巾，裹在他手上，“我送你去車站吧?！?/br>
    結(jié)果剛到了車站，來了輛公交車，李英琪看了一眼，“是你的車?！?/br>
    她果斷決定先離開。

    上車前，她回過頭，“謝謝你?！?/br>
    他笑笑，揮揮手。

    暮春下午五點多的陽光給少年鍍上一層淡淡金光，余自新看著車窗外越來越遠(yuǎn)的李英琪，轉(zhuǎn)過頭。

    大概是盯著一個光點看得太久了，閉上眼睛，眼前還有一團(tuán)光。

    盯著光看太久，還會讓眼睛酸澀流淚。

    她揉揉眼睛，這才想到，自考考試報名和考場必須不在同校，李英琪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這考試的？他還知道她坐哪趟公交車回家。

    他確實是在默默關(guān)心著她。

    他還說，不需要她的回應(yīng)。

    她能相信他么？

    上輩子她遇到過很多對她表示好感的男人。但他們的好感都是有附帶條件的，羅渣渣就不用說了，其他男人也差不多，無非是想找免費勞力，免費保姆，還能暖床，最好再給他生個小奴隸。

    也許，十七歲的李英琪的喜歡是真的不求回報的。

    可是，他不可能永遠(yuǎn)十七歲。

    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因為沒收到她的回應(yīng)惱羞成怒，像那些男人一樣辱罵她：你是什么東西？你有什么了不起？你還敢看不上我？

    不不不。

    她用力閉上眼睛，搖搖頭，不，不會的。

    要是世界上連這點正直純真都不存在，那還有什么意思。

    她突然發(fā)現(xiàn)，像光團(tuán)一樣的李英琪，把她內(nèi)心埋藏最深的那些恐懼，照得一清二楚，無所遁形。

    我得想辦法，不再害怕。

    她對自己說。

    第125章 廣告和傳播   我們仙女也是要用防曬的呀……

    自考考試結(jié)束后的周一晚上八點半, 余自新準(zhǔn)時打開電視，收看g市衛(wèi)星頻道。

    一陣琵琶聲響起，一群仙鶴在白云中飛過, 落在仙宮玉階前化作一群仙子, 隨著繚亂絲竹翩翩起舞。

    她猜, 這時很多觀眾可能都以為自己在看一段歌舞節(jié)目。

    當(dāng)這些青衣紅帶舞姿妙曼的仙女們聚在一起拉動綢帶, 倏一下, 仙女、綢帶、云霧隨著一聲鼓點化作一道金光，屏幕變黑了，又停頓一下, 點點碎金重新出現(xiàn)，漸漸聚成“仙姬”兩個篆字。

    這時觀眾們才明白過來：這是個廣告？仙姬？是什么？

    一個低沉的畫外音女聲告訴大家答案：“仙姬伴您尋找永恒之美”, 接著畫面呈現(xiàn)仙姬經(jīng)典禮盒三件套。

    這支廣告片在播出之前余自新已經(jīng)看過太多遍，她已經(jīng)無法判斷這廣告到底好不好看了。

    金姐和宋詩遠(yuǎn)也一樣。

    余自新打電話給李婉晴，“看了么？怎么樣？夠不夠高級？”

    李婉晴在娘家呢，聽小余說她們做的另一個廣告今晚要播了，老中青三代女人齊齊坐在沙發(fā)上，媛媛早早把作業(yè)做完了就等著這個廣告, 奪過手機說, “很漂亮！就是我認(rèn)不出來田欣了！文琳殊呢？”

    余自新告訴她文琳殊沒參加這次拍攝，因為她不會跳舞呀！

    李婉晴和魏藍(lán)，錢效云，還有保姆小張都說好看，小張還說，“哎呀，這面霜得多少錢一盒呀？一看就很貴！”一聽要差不多五百多，禮盒快兩千, 她直咂舌，“我的乖乖！也難怪，仙女兒們用的嘛！”

    這個時候，在g市，金姐和宋詩遠(yuǎn)也在分頭打電話詢問，旁人都只說好看，花姐是又羨慕又嫉妒，語氣都變酸了，“要不是那個空降的死鬼佬，這廣告、這些靚女——全是我的！”

    金姐趁機再次挖角，“那你跳槽來我這里?。∵@廣告就真是你的啦！”

    花姐從花想容進(jìn)入中國后就開始積攢的高級廣告資源幾乎都用不上，介紹給了金姐，唉，真是為他人做嫁衣，越想越難受，但她還不忘提醒金姐，“站中心的那個靚女一定會紅，合同要做好，違約金定再高一點也不妨。”

    她說的是田欣。

    田欣一家也守在電視前等著這個廣告。

    廣告只有短短幾十秒，播完后全家安靜了一會兒一個個興高采烈，mama抱著田欣晃，“乖囡，你看看你多漂亮呀！”

    外婆一直問外公，“錄下來了沒有啊？”

    田欣跟家人一起倒帶看了一遍錄下來的廣告，她覺得電視上的仙女都不像自己了，正又高興又迷茫呢，余自新打來電話，“記得這幾天要好好休息啊，金姐她們很快回來海市，接下來雜志海報也要出來了?！?/br>
    田欣掛了電話，呼口氣，像往常一樣回房間一邊壓腿一邊背四級詞匯，然后洗漱。她得早睡早起，皮膚才能好。

    仙姬在海市的第一個專柜在五一前三天進(jìn)駐商場。

    田欣和一起拍廣告的“仙女”們要到商場中庭表演，做促銷。

    宋詩遠(yuǎn)和余自新站在商場二樓向下看，幾座朱紅紗屏在中庭隔出一個正方形，其中是六座紗簾做的小帳篷擺成一朵蓮花的形狀，放著按摩床，給顧客現(xiàn)場做臉用的。

    這個蓮花的形狀也是田欣她們的舞蹈最后的手勢，仙姬們兩只皓腕并一雙素手在臉前十字相交，十指如蓮瓣綻開，露出如花容顏。

    她們現(xiàn)在就隨著音樂在朱紅紗屏正方形前跳這個舞，在她們身后還放了四個電視機，同步播放那段廣告——

    低沉的女聲響起：“仙姬伴您尋找永恒之美?！?/br>
    李霖還請了j大學(xué)生會的文藝部長于珊珊和海市交通廣播電臺的一位女主持做現(xiàn)場主持，她們兩人相貌身段都很不錯，也和田欣她們打扮成一樣的仙姬模樣，仙女這段舞蹈已經(jīng)吸引了不少人，兩位主持又很會搞氣氛，現(xiàn)場很快熱鬧起來，六個小帳篷一下就占滿了，想試用的人排成長隊，還有很多人是用過仙姬產(chǎn)品的，有些是余自新美容院的客戶，有些是在機場買過試用裝的，還有被朋友介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