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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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讓我繼任刑罰堂本就惹人非議,我資歷修為皆尚有不足,遭人不滿針對也是難免的事。 許長歡斂了斂眸,目光在袖口血紅紋路上頓了頓,低低嘆息了聲。 知你謹慎,可到底也不至于此 殷長樂仍是有些不贊同,微微搖頭。 堂堂一個長老,如今卻仍穿著一身弟子服飾。你都如此了,還想做到什么地步? 她眼瞧著許長歡唇瓣輕啟似是要說什么,不覺頭疼了一瞬,連忙從儲物袋里取出自己準備好了的東西,捏了一塊兒給塞到女人嘴里去了。 如何如何? 這可是我特地給你買的桃花糕,味道如何? 藍白長袍的姑娘拖長了聲音,眉眼彎彎,乖覺地轉(zhuǎn)移話題,不想再聽某個悶葫蘆講大道理。 她笑得這般乖巧,臉頰邊的酒窩里盛滿了甜意,星眸璀璨奪目、不染分毫陰霾。 這叫許長歡看了,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有些無奈地抬手接住了被塞進嘴里的點心,另一只手輕輕捏了捏這人的鼻尖。 味道不錯。 許長歡眉梢微動,很給面子地含笑贊道。 那是,這可是我買來的。 一直等著她回話的姑娘一手托著腮,另一只手正把玩著她腰間懸掛著的那塊玉佩,聞言便抬眸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揚,好不得意。 這副驕傲自得的模樣,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親手做的呢。 許長歡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孩子脾性。 冷清不近人情的刑罰堂長老眸中含著些許細碎的光芒、語氣中夾著些不易察覺的縱容,如此低嗔。 門中暗潮涌動,變故重重。 上面的掌門與幾位長老不知為何地開始有意培養(yǎng)起接班之人。 許長歡看著面前的姑娘正垂眸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自己腰間的玉佩,她臉上還帶這些未褪的笑意,無憂無慮、自在快活,直叫許長歡心下也看得一軟,便抿了抿唇,未曾將長老們的決定告知于她。 她二人是老祖親傳,地位與掌門齊平。這場無緣變故來襲,各位長老都在挑選交接之人。其中那劍峰的寧長老便看中了殷長樂,想要培養(yǎng)她繼任劍峰峰主。 可是長樂畢竟年幼,又生性.愛玩不喜拘束,此時倒也不必拿這些來煩擾她。 許長歡輕咬了一口手中的點心,心下暗暗想著。 對了,可惜你沒去看! 殷長樂托腮,頗為無聊地玩弄著玉佩,陡然間的又想到了什么,瞬間亮了眸子,興沖沖地朝著許長歡說道。 這次的新弟子中有個極為俊俏的小姑娘呢! 嗯?多俊俏? 許長歡看她這般興奮的樣子,淡淡笑了下,也順著話問了下去。 多俊俏? 這可難倒了素來厭煩文書的長樂,想了半天換了好幾個姿勢坐著都沒能想出什么詞語來形容那叫她頗為驚艷的小姑娘。 過了好半晌,她垂頭耷腦地低下頭嘆氣,猶不服輸?shù)嘏c許長歡強調(diào)著。 就是很好很好很好看! 只不過性子內(nèi)斂,怯怯的,像個小白兔。 殷長樂摸了摸下巴,肯定地頷了頷首。 很可愛! 許長歡有些好笑地瞧著她,隨意問了句。 既如此,你可記得了那弟子叫什么? 記得記得! 這次的殷長樂可反應得極快,連連點頭,含笑告知了她。 是個很好聽的名字!那小姑娘叫做顧子衿呢! 顧子衿? 嗯! 尚可。 許長歡對于這些旁的事務素來不甚上心,只看著殷長樂興致高昂的模樣順口應了句罷了。 是吧是吧。 她一手帶大的姑娘就似名字一般,雖有些孤僻不喜與旁人接觸,可卻是極豁達開朗且知足常樂的。便如此時,一點點小小的發(fā)現(xiàn)都能叫她笑意不散,與許長歡說上半天。 是。 許長歡瞧著她心下便不禁輕快了幾分,也忍不住笑了。 殷真人這般模樣可不能叫底下弟子們瞧見了,不然得叫他們嚇一跳。 許長歡難得開口打趣,抬手給她將額前有些亂了的發(fā)絲別到耳后去了。 誰要與他們說話。 殷長樂輕哼了下,很是傲氣。 你呀 在云霧之中,青裙的女人一直靜靜盯著她們,將她們的對話盡數(shù)聽進了耳中。自然的,也將這與記憶中不甚相似的姑娘的一舉一動都刻進了腦子里。 殷長樂 長樂。 慕知舟在心底細細呢喃著,眸子在瞧見這二人親密無間的動作與談笑后不覺暗了暗,眉宇間劃過幾分冷意來。 顧子衿。 她想起了那顧清寧剛?cè)腴T時眾人異常的表現(xiàn),以及那位金丹真人失口道出的名字。 慕知舟微微蹙眉,再抬眸看去時卻發(fā)現(xiàn)四處場景如云煙般變幻,已至天玄門主殿門前。 天色陰沉,寒風凜冽。 門前場上布滿了弟子,眾人表情皆肅然冰冷。 咚咚咚。 殿前場地上巨鐘驟然敲響,一聲一聲,沉悶哀慟,直沖眾人神識。 這是門內(nèi)有長老逝去的標志。 慕知舟稍稍怔了下,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最后頓在了弟子最前列的一人身上。 是她的小姑娘。 是殷長樂。 此時她正穿著一身劍峰峰主的服飾,腰間配著把長劍,眉目鋒利肅然,背脊挺直,微微垂頭而立。 而她身旁是許長歡,穿著一身刑罰堂長老服飾的許長老。 鐘聲長鳴不絕,氣氛愈加凝固沉重。 過了許久許久后,正殿中一身掌門衣袍的男子面色沉沉,踏步走出,站于臺階上俯視眾人,聲音冰冷,充溢著消散不去的殺意。 正魔大戰(zhàn),魔族殺害我門五位長老! 此仇不報,正道何存?! 正魔之間休戰(zhàn)數(shù)百年,可此間對立矛盾又在近百年來被勾了起來。愈演愈烈,已至無法回避的地步。天玄門作為正道頂尖宗門之一,在這場大戰(zhàn)中花費派出的人力、傾付的資源皆數(shù)不勝數(shù)。之前長老們紛紛急著挑選繼任之人,便是為這一天做打算。 他們享有地位和世人的尊重,權利所對應的義務便是 他們必須沖鋒于眾人之前。 這一任的魔君性情暴虐弒殺,野心勃勃,已經(jīng)盯著正道領域多時,此時終是忍不住了。 階下弟子盡垂頭沉沉應是,執(zhí)劍執(zhí)刀于胸前,對著大殿后山禁地之處行了修士的最高禮儀。 禁地里擺列著逝去長老弟子的命牌。 死于戰(zhàn)場的英烈值得他們這一拜。 長歡。 就在離去之際,殷長樂足下一頓,終是側(cè)頭喚住了正要遠去的許長歡。 嗯? 許長歡聞言回眸,稍有幾分疑惑地看她。 顧子衿且防著些 殷長樂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低聲告誡道。 長樂。 只不想這素來警惕得很的悶葫蘆此時倒是帶了些不認同地瞧著她,微微搖頭。 顧師妹才入門不久,不可如此。 許長歡看著面前緊蹙眉間的人,也微微軟了軟臉色,抬起指尖輕輕撫了撫她的發(fā)絲。 我知曉這段時間你也累了,且去休憩罷。 過不了多久,又有一場惡戰(zhàn)要打了。 嗯。 殷長樂抿唇盯著她,忍不住地蹙眉,細細打量過多遍,都未曾找出什么端倪來。最終也只得淡淡應了聲,微微后退了一步,轉(zhuǎn)身甩袖離去了。 很奇怪。 都不對勁。 可哪里不對勁? 殷長樂撫了扶額,只覺頭疼得厲害,忍不住低低嘆息了聲。 或許真的是太累了吧 不久后,她作為劍峰峰主率領弟子們出戰(zhàn)前線,劍下染血,斬魔無數(shù)。以一人之力護得身后弟子損傷極小,一劍寒芒破九天,其勢竟是叫一眾魔望而退卻! 這一戰(zhàn)也叫她聲名大振,成全了一個劍君的名頭。 戰(zhàn)爭持續(xù)了近三十年。三十年后,正魔雙方都已是精疲力竭,無力再打下去了,只得暫定了協(xié)議,各退一步,平息休養(yǎng)百年。 然而,就在平息戰(zhàn)火不久后,聲名大振的劍君殷長樂卻因殺害同門、勾結(jié)魔族而被逐師門,令一眾人嘩然不已。 天玄門老祖出面與她斷絕了關系,更是派出人手要捉拿她歸門審判。 這一轉(zhuǎn)折著實叫世人瞠目結(jié)舌,不少宗門因這勾結(jié)魔族的頭街也派出些人手跟隨著一起捕捉殷長樂。 殷長樂何嘗不知這一盆盆扣在自己頭上的污水和罪名? 可她此時當真無法去顧及這些了,只一心都放在了懷中臉色慘白的女人身上。 許長歡自大戰(zhàn)平息后便昏厥不醒,體內(nèi)靈力日漸消散枯竭,直至如今,生命氣息幾近于無了。 我知道你在這兒。 滿身血痕、狼狽不堪的劍君踉蹌著一步步踏進雪域中,眸中猩紅,眉目憔悴。她抬眼環(huán)顧四處,唇瓣張了張,如此用靈力說道。 你怎知我在這兒的? 熟悉的女聲自一旁傳來,卻沒了往日中的怯懦。 風雪刺骨寒冷,殷長樂攬了攬懷中的人,為她源源不斷地輸入著自己所剩無幾的靈力,聞言側(cè)身望去,赫然是那據(jù)說被她殘害致死的顧子衿! 她的體內(nèi)有你的些許靈力。 殷長樂淡淡瞧著她,眉間冰冷,卻并無幾分沖動與怒意。 靠著這些靈力,足以讓她憑借靈器尋到顧子衿了。 那群老不死的不想管她了? 顧子衿抬著指尖繞了繞自己胸前的發(fā)絲,朝她懷中女人身上瞥了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掩唇而笑。 殷長樂平靜地看著她,并未說其他,只開口問道:你如何才肯放過她? 懷中的人陡然身子一顫,殷長樂猛然垂眸看去,抿了抿唇瓣,疼惜地將她又攬緊了些,加大了為她傳送去的靈力。 這只讓她自己臉色愈白了幾分。 呀,劍君求人便是這般態(tài)度? 顧子衿冷眼看著她們兩個,忍不住輕嗤了聲,玩味反問。 你想如何? 等不及了。 許長歡的氣息愈來愈薄弱,殷長樂心下一痛,終是咬牙看向了顧子衿。 我也不想如何,只是感動于你二人的情意罷了。 既如此,劍君且跪下來求求我罷。 顧子衿抱胸,瞇著眼眸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 跪下。 何其羞辱? 殷長樂這人矜傲得緊,素來也瞧不上誰。 想要她跪下來求人,倒是有不小難度。 顧子衿心中如此想著,愈發(fā)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動作。 好。 半晌后,她得到了回復。 曾經(jīng)滿身榮耀光輝、矜傲至此的殷長樂,只垂眸瞧著懷中的人,眼簾微顫了下,便直直對著她一點點地跪下了。 殷劍君彎下了素來挺直的背脊,垂下了高傲的頭顱,朝著她低聲說: 我求你。 我求你救她。 顧子衿愕然一瞬,隨即看著她大笑不止。 殷劍君垂著眼簾,闔了闔眸,眉眼間沒了往日中的飛揚意氣,倒是被這滿山風雪吹出了幾分平靜至冰冷的麻木來。 凡事總有個例外。 事事相對間總要做出個比較來的。 對于此時的殷長樂來說,比起她懷中奄奄一息的許長歡,她這一身不討人喜的傲氣暫且丟下也罷。 第15章 殷長樂 想救她,便去殺幾個人吧。 好。 你都不問問是誰? 顧子衿挑眉,居高臨下地瞧著這地上跪著的殷劍君,目光在她懷中的人身上微微一頓,不禁勾唇低低地笑。 殷長樂面色無波,眉眼平靜,仿若未曾聽聞她滿是嘲諷的笑聲。 又好似這跪在地上風雪落了一身、狼狽不堪的人不是她。 她只是垂眸盯著自己懷中的人,為許長歡一刻不停地傳送著靈力,眸中半分情緒也沒有。 說罷,是誰? 藥王谷的平錦霖,劍宗的林如岳,還有散修聯(lián)盟的道清。 顧子衿瞇眸,抱著胸含笑道出了一個個名字。 殷長樂眸色一頓,微微抿唇。 這些都是正道有名的人物。 她本就被無故扣上殘害同門、勾結(jié)魔族的名頭,若是再殺了這些人日后當真是無回頭之路了。 此路無歸期。 這些人瞧著風光,實則背地里做的齷齪事兒可多著呢。劍君若不信大可自己去查一查。 實在是連我都看不下去,才叫劍君出手的呢。 女人陡然間又換上了那副柔弱無辜的面容,大義凜然地說著,負手繞著殷長樂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低低哼笑。 你既想讓我放過她,總得付出點兒實在的東西呀。 如此,劍君可還愿? 可還愿? 殷長樂闔了闔眸,腦海中一面面閃現(xiàn)過的都是曾經(jīng)美好的畫面場景。 她本是一個被擲于街頭的棄嬰,是年少時的許長歡將她抱了回去。 索性根骨卓越,才得以被天玄門的老祖收為關門弟子??上Ю献娉D觊]關,殷長樂直至今日實則都未曾見過幾面。 她的年幼期,她的年少時光,還有她一步步長大、走到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