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是岸，長樂。

    不是擔(dān)憂，不是偏袒，不是信任，也不曾質(zhì)問她為何會(huì)這樣。

    許長歡只是站在了她的對面，眉目肅然地勸她道：回頭是岸。

    回什么頭？

    怎么回頭？

    回頭的前提是什么？

    欲加之罪，如何回頭？

    殷長樂唇邊笑意一寸寸僵硬，唇瓣輕顫了幾下，卻是一字都不曾發(fā)出。

    眸中光芒破碎消逝。

    她握緊了劍柄，猩紅著眼眸冷聲反問她：你也不信我？

    我總要還他們一個(gè)公道。

    許長老直直看著她，眉間終是露出些許沉沉的神色來，低低嘆息。

    長樂，隨我回去罷。

    她這般說著。

    回去

    殷長樂呢喃著，陡然間彎唇搖頭笑出了聲。

    你還他們一個(gè)公道

    她好笑得緊，胸腔中一片冰冷。

    你還他們一個(gè)公道

    誰來還我的公道？

    你要?dú)⑽覇幔?/br>
    殷長樂冷笑著反問她。

    我不想對你出手。

    許長歡避開了她的目光，低聲道。

    殷長樂沒有做聲，她僅是猛然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也就在同時(shí)的，她對面的人也下意識拔出了長劍。

    對著她。

    荒唐。

    殷長樂指尖也開始發(fā)冷了，她細(xì)細(xì)地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著面前的人，只生怕是正道弄出來混淆視聽的冒充者。

    然而一遍又一遍，最終的，心底的最后一分希冀也剎那間破滅。

    啪。

    劍尖猛然下滑，一瞬斬?cái)嗔怂g隨時(shí)帶著的一刻也未曾取下的玉佩。

    殷長樂往后退了退，走到了懸崖邊，只差一步就掉下去。

    指尖掐訣，冰霜凝聚成墻，擋住了那群想要把她拖回去審判就罰的正道。

    此刻心中徹底平靜下來，再無半分想法了。

    這崖邊的風(fēng)凜冽刺骨，吹得她渾身都疼。

    身后有人似在喚她，倒是仿若帶了兩分焦急來了。

    殷長樂站在崖邊，垂頭望了望，置若罔聞，面色麻木平靜。

    她隨手扔垃圾一般扔了那塊碎玉，自顧自地說著：此玉已斷，你我情義一如。

    祝許長老仙.道.恒.昌、平.步.青.云。

    殷長樂說著，抬眸瞥了眼不遠(yuǎn)處的女人，眸中再無半分情緒。

    隨后，側(cè)過了身，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

    她自小傲氣古怪，摻了雜質(zhì)的東西她素來不屑。

    許長歡不信她懷疑她，那便棄了罷。

    她也不稀罕。

    殷長樂如此想著，指尖松開，任由自己落下。

    這懸崖下是一片詭異生長著的毒藤。

    殷長樂自崖邊落下，最終落在了毒藤之上，被鋒利悚然的藤蔓一瞬間刺破穿透了胸膛。

    鮮血噴涌，意識模糊。

    雖有些劇痛，可更多的反倒是麻木和無知覺。

    殷長樂半睜著眸，腦中一片一片地涌上了疲倦。

    人之將死，總會(huì)出現(xiàn)些幻覺的。

    這是她在書上看見的東西，此時(shí)也恰是驗(yàn)證了。

    殷長樂眸前隱約看見了這所謂的幻影，就在她的上方竟是浮著一個(gè)透明的女人，正紅著眼眸滿眼淚光地看著她，張開著手好似想要抱她。

    誰稀罕。

    殷長樂隱約想著，干澀的眼眶兀地一酸。

    分明是她被毒藤穿透了胸口，這女人瞧著反倒是比她還疼幾分一般。

    指尖微微動(dòng)了動(dòng)，最后一分意識消散。

    殷長樂無力闔了眸，隱忍于眼眶中的水珠便也無力垂落下來。

    半空中，有雙手輕顫著想要接住它們，可惜幻影終歸是幻影。淚珠穿透了那雙透明的雙手，滴落塵埃中去了。

    臭名昭著的殷長樂在此一死。

    世人何不歡喜？

    第16章 殷小虎崽

    宴會(huì)歌舞綺麗，氣氛漸漸熱鬧，管弦聲不絕，一派安逸祥和的模樣。

    殷晚舟一手撐著頭，指尖捏著酒杯靜靜欣賞著中央擂臺(tái)上的歌舞，余光卻將附近坐席上的賓客都收入了眼底。

    有許多都是天玄門門內(nèi)的弟子，最高的不過才金丹中期。這些小輩殷晚舟自是不甚在意，可是如今她瞇了瞇眸瞧著中央那座水上擂臺(tái)時(shí)，心底又隱隱蔓延出警惕之意來。

    到底是什么呢，叫她也生出幾分的躁動(dòng)來。

    可看出什么來了？

    身旁垂眸百般無聊般搖晃著酒杯的謝云意陡然給她傳了一道音。

    尚未。

    你也有所感覺？

    嗯。只不知究竟是何東西

    竟讓她們兩個(gè)化神期都為之心悸。

    殷晚舟以指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案面，瞳孔中顏色微深。

    這種感覺愈加濃厚了，讓她忍不住地曲了曲指尖，微微攥了攥手。筋脈中被封印住的魔氣隱隱翻涌著，沉寂了許久，終于與她有了些許的感應(yīng)。

    兩道氣息。

    一道應(yīng)是與她靈根完全契合的冰系物，還有一道炎熱灼燙，應(yīng)是火系。然而無論是冰系還是火系，竟然都對她有這么強(qiáng)大的吸引，這是為何？

    殷晚舟垂了垂眼簾，目光在杯中微微搖曳的水波中輕頓，隨即的猛然蹙眉抬眼，眸中瞬間凌厲兇戾。

    淺棕色的瞳孔中閃現(xiàn)出那水中擂臺(tái)上所顯的驚人變動(dòng)，結(jié)界完全開啟，其所散發(fā)的氣息不斷增高直至化神后期。舞女琴師已然下去，如今擂臺(tái)上空無一人，地面上黑白太極光輪旋轉(zhuǎn)閃現(xiàn)，然后又逐漸變暗、慢慢褪散進(jìn)了地面之中。

    這赫然是要比武的意思了。

    比武試煉，獲勝者將得到兩件頂級的寶物哦~

    女子的哼笑聲低低響起，帶著些許煙熏般的沙啞。但這并未損害她半分柔媚，只為她愈添了幾分性感罷了。

    殷晚舟聞言順聲望去，眉梢陡然間一動(dòng)，心頭涌起些古怪的感覺來。

    她怎么感覺這說話的女人是在對著她笑呢？

    去不去？

    去，為什么不去？

    殷晚舟蹙眉盯著那最頂層的簾幕看了片刻，隨后淡淡收回了目光，如此反問謝云意。

    她可沒什么忍讓小輩的觀念，既然有寶物，那自然是誰強(qiáng)誰得手。

    既然你去，那我就不去了。

    謝云意聳了聳肩，很爽快地決定下了。

    那擂臺(tái)下藏著的東西確實(shí)讓她心悸，但對于她的吸引力卻只是一般，還不足以讓她上臺(tái)去跟身邊這個(gè)戰(zhàn)斗瘋子打架。

    既然殷晚舟有興趣，那她也就樂得旁觀了。

    行，下面一扇門的歸你。

    殷晚舟輕輕瞥了她一眼，頷首應(yīng)下了。

    隨后，她放下了手中酒杯，輕按案邊，身形一閃，下一瞬時(shí)已至臺(tái)上，漫不經(jīng)心地垂眸拂了拂袖擺與腰間銀鈴。

    未過片刻，對面便上來了一位男修，背后背著把長刀，神情頗為倨傲。

    你便是劍峰的親傳楚尹舟？

    男弟子朝著殷晚舟昂了昂下巴：我乃刀峰林麒，也當(dāng)?shù)媚阋宦晭熜?，便讓你一招?/br>
    殷晚舟一直淡淡把玩著腰間銀鈴，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此時(shí)聽見了林麒這般話，眸光頓了頓，終于抬眸正眼瞥了他一下，猛地勾唇笑了。

    笑意淺淡，酒窩隱約。

    紅袍的姑娘容顏精致嬌媚，笑起來時(shí)眸光愈加明亮璀璨，仿若倒映進(jìn)了一小片的星光，明亮得像個(gè)小太陽。

    一眾人看愣了下。

    謝云意在下面瞧著，只不覺搖了搖頭打了個(gè)寒顫。

    蠢東西。

    殷晚舟唇瓣輕啟，也無聲呢喃出了這幾字，眸中冰冷平靜，沒有半分笑意。

    下一瞬，長劍出鞘，其速度之快已是席間弟子們無法捕捉到的掠影。

    林麒瞳孔兀地睜大，指尖甚至還未摸到背后便永遠(yuǎn)停止了他的動(dòng)作。

    脖頸間血痕一點(diǎn)點(diǎn)猙獰顯露，皮rou綻開，骨骼碎裂。

    啪。

    尸體倒地，頭顱與脖頸之間近乎分離，只剩一塊皮rou吊著。

    殿中寂靜無聲，眾人只瞧見那一招殺了人的姑娘隨手甩了甩劍上血珠，唇角笑意尚未散去，眉宇間卻狠厲兇戾得緊。

    開頭的那抹笑意，非是感激，而是不屑和嘲弄。

    還有誰？

    殷晚舟指尖微動(dòng)，將長劍插入了擂臺(tái)之中，隨意撐著長劍懶散站著，目光在席間賓客身上一掃而過，淡淡問道。

    眾賓無聲。

    殷晚舟頗有耐心地等了等，過了一會(huì)兒也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上來挑戰(zhàn)她，但都被她一劍抹了脖子或是打下了擂臺(tái)。

    謝云意扶額無語。

    凡是被打下擂臺(tái)的大部分都是些長相貌美的女修，而被她毫不留情地?cái)貧⒂谂_(tái)上的呢，則近乎都是些男修

    好家伙，搞性別歧視呢？

    打到最后，人越來越少，殷晚舟也懶得提劍應(yīng)對了，抬起指尖掐訣幻化冰刃冰箭，亦是一招制敵。

    她打得很是輕松，也沒有半分欺負(fù)小輩的自覺。

    眼見著臺(tái)上沒人了，殷晚舟挑了挑眉，負(fù)手站在臺(tái)上，手中掐著法決，等待著看看還有沒有想來挑戰(zhàn)她。

    過了好半晌，在座眾人皆無反應(yīng)。

    這便是贏了。

    殷晚舟滿意地夠了勾唇，正準(zhǔn)備收回指尖掐出的法決，卻是猛然聽見了身后席位中的謝云意大喊著提醒她：

    楚尹舟！你的尾巴著火了?。?！

    什么玩意兒？

    尾巴著火了？！

    殷晚舟一怔，下意識朝她看了眼，一時(shí)間竟是沒反應(yīng)過來。

    哪兒來的尾巴？

    著什么火？

    她心下也覺有些不對勁了，身上某處兀地灼燙起來，讓她下意識就想要掐訣幻化冰霜。然而指尖方才抬起，殷晚舟便睜大了眸子。

    她指尖掐出的哪里是冰霜？！

    分明是一團(tuán)金黃的火焰！

    一股子焦味兒涌入鼻尖，一時(shí)還有些愣愣的殷大魔君回眸一瞥，腦中又不禁卡了殼兒。

    這焦味兒的來源不是其他，正是她背后豎著的一條長長的毛茸茸的純白無暇的尾巴！

    這誰的？

    殷魔君難得呆愣地看著，不禁靈魂發(fā)問。

    貌似是你的。

    謝云意僵硬著一張臉，也有些木然地回答了她。

    先滅火?。。?/br>
    席位間的賓客都不知為何無聲無息地闔上了眼眸，看起來好似沉浸到了某個(gè)幻境中去了。

    殷晚舟掐不出冰霜，只好黑著張臉掐了個(gè)引水決給自己這條莫名其妙就出現(xiàn)的尾巴滅了火，隨后蹙眉看向了正發(fā)出女子笑聲的簾幕后。

    你做的？

    她冷聲問道。

    哎呀，別生氣嘛。

    女子似是聽出了她的怒意，連忙斂起了笑意，安撫了一句，隨后忍不住地反問她：為何你不覺得這便是你自己的呢？

    荒謬，我是人族，何來的尾巴？

    人族？

    女子低呵了聲，語氣有些不屑和傲然，隨即溢上來的卻是叫殷晚舟一時(shí)間也分辨不出的苦澀的意味。

    你竟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個(gè)人族？

    這話何意？

    殷晚舟眸色微動(dòng)，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一旁的謝云意，倒是瞧見了她不知何時(shí)已如其余賓客一般沉沉陷入了幻境之中，早已闔了眸。

    不必?fù)?dān)心，這個(gè)小秘境本就是為你而誕生的。

    一道男子的聲音陡然間響起，溫潤且穩(wěn)重，帶著些許微不可覺的嘆息之意。

    他溫柔地對著下面蹙眉抬頭望來的小姑娘說：我們已經(jīng)等了你好久了

    金色的火焰源于太陽的主人金烏，寒冷的冰霜屬于百獸之首的白虎。

    你是白虎與金烏的子嗣，自然本就該擁有兩者的力量與變化的形態(tài)。

    殷晚舟抿了抿唇，眉間未舒，卻并未開口。

    她的習(xí)慣讓她在未知的事物面前保持沉默。

    簾幕輕輕搖曳，她的神情被簾幕后的幾道神識化.身看得清清楚楚，連帶著那不自覺地攥緊了劍柄的指尖都落入了他們的眼中。

    是心疼與愧疚。

    你本該在上界無憂無慮地長大的

    女子低低開了口，帶著痛意與內(nèi)疚。

    只是發(fā)生了一些意外，讓你在出生不久便淪落到了下界。

    我們從那時(shí)開始便在找你，動(dòng)用了些手段投放了這個(gè)小秘境但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能等到你，也感應(yīng)不到你的血脈

    直到不久前，你應(yīng)是遇到生死攸關(guān)的事情了，才被迫覺醒了些血脈，讓我們有所感應(yīng)。

    南雀小秘境被發(fā)現(xiàn)的時(shí)間確實(shí)不長。

    殷晚舟淡淡聽著，不置可否，只在心中慢慢思量。

    若當(dāng)真往前推算去

    好似這小秘境出現(xiàn)的時(shí)間就在當(dāng)初她被許長歡撿回天玄門的日子左右。

    她心中想得認(rèn)真，卻不曾料到頭頂上不知不覺便顯出來的一對毛茸茸的耳朵來。

    此時(shí)正隨著她的思緒不斷地抖動(dòng)著，配著她這副嚴(yán)肅認(rèn)真的面容

    簾幕后眾神識：！??！小妹好可愛！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們？

    殷晚舟抬了抬眼皮子，平靜地反問，將球踢了回去。

    你們?nèi)绾文茏屛蚁嘈牛?/br>
    有的！這秘境里的東西都是為你準(zhǔn)備的！

    稍顯年輕些的男子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有些急迫，生怕她不信似的。

    擂臺(tái)下是一火一冰的兩件極品靈器，會(huì)對你有很大幫助的。

    清冷的女子聲響起，卻又為這下面的小姑娘而稍顯柔軟。

    它們能幫助你完全覺醒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