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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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 是一眾人或厭惡或幸災樂禍的眼神, 除卻顏知憶年少時的那些友人垂頭默不作聲外, 其余的盡是排擠之色。 一身金紋白裙的族長眉目淡淡, 甚至還含著些許淺淡的笑意,起身作揖應是。 族中事務繁忙, 某且先行離宴。 族長有些歉意地垂眸告辭。 謹記圣人教誨。 顏知憶最后垂頭行了一禮。 她身旁的虛影默默垂著眸子,抿唇不敢動作。 裴卿言瞧見了, 年少的族長在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唇角些許笑意尚在,眸中卻已是一片陰冷厭煩,眉梢邊都是隱隱壓抑著的戾氣。她就這般慢慢踱步走出了大殿, 在眾人奚落的眼神里,背影單薄且挺直。 萬人排擠之時,圣人非但未曾護住自己的小姑娘,反倒是落井下石般開口。 裴卿言抬眸看了看簾幕后端坐的女人,瞳孔中閃過幾許殺意來。 當初裴卿言開口,也僅是因為顏知憶在妖族鬧出的動靜太過大了, 讓她隨口在殿上提醒了一句。 可當她換了一個角度, 陪伴在當年的顏知憶身邊再次看過這場大宴時, 卻陡然發(fā)現(xiàn),于那時處境艱難、寸步難行的顏知憶來說, 她那一句話究竟意味著什么。 是冷眼旁觀的不懷好意,是落井下石的敲打。 是在顏知憶的背脊上又踩下了一腳。 裴卿言心中慌亂不止,看著年少的族長將近要走出時才趕緊跟了上去。在幻境中誰也看不見她, 可是女人還是小心翼翼地垂頭跟在族長旁邊,悄悄伸手虛握住了族長垂下的手,仿佛這樣她便能陪伴在那時的顏知憶身邊一般。 可是生氣了? 已出人族領(lǐng)域,抱劍守在顏知憶身邊的洛露才給眉梢邊都凝著霜雪的族長倒了杯茶水,輕輕嘆了口氣。 并未。 顏知憶淡淡垂眸拿起了那杯茶水,輕抿了口。 說實話。 洛露可不吃她這一套,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滿臉寫著想殺人呢,還說不氣。 顏知憶不置可否,垂著眼簾抿盡了茶水,隨即指尖微微用力,將那杯子直接捏成了齏粉。 聒噪,想扇她。 顏知憶鳳眸微瞇,瞳孔中一片冷光。 身旁的虛影抿著唇角垂著有些泛紅的眸子捏住了自己膝上的衣料,不敢做聲。 人族的圣人。 顏知憶冷哼:當真是吃飽撐著,竟管到我頭上來了。 她年幼時聽阿母提到過這位圣人,但是一直未曾見過面。 如今是見到了,果真不同凡響。 顏知憶眉梢微動,冷笑不止。 這是她作為新任族長第一次與裴卿言見面,心中對這圣人的厭惡之情便已是壓制不住。 裴卿言在大殿之上告誡她要寬厚一些,顏知憶轉(zhuǎn)頭便領(lǐng)著軍隊提著劍開始攻伐妖域各族,所殺生靈無數(shù),凡是不愿投降歸順的盡皆死在了她手上。 殺的生靈越多,吞噬的力量便越多。 吞噬的力量多了這反噬的痛苦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在一次與龍族的戰(zhàn)爭中,為了一舉殺死龍族的鎮(zhèn)族長老,她直接一次性吞噬了兩個龍族長老的神魂,使得修為暴漲。 邪術(shù)手段、違逆天命,顏家小兒,你也不怕遭報應! 龍族的鎮(zhèn)族長老見她就這般肆無忌憚地在自己面前吞噬族人的神魂,立刻提起了手中長.槍,大怒斥道。 報應? 滿身血跡的女人勾唇低笑:本座的報應,你等且在下面慢慢等去! 蒼白無血的指尖微微勾起,金色炙熱的火焰在指尖凝聚,金烏啼鳴之聲響徹天際,長弓顯于指尖,火焰作箭,瞬間沖射而去。焰火化作巨大兇戾的金烏,仰天咆哮而去,對上長老的真龍之身尤不敗落。 顏知憶冷眼瞧著,陡然壓了壓眉梢,長袖輕動間劍已在手,足尖輕點,身形飛射沖上,指尖長劍自下襲來,銀光劃破天際。劍氣縱橫,殺意凌冽。 只一劍,金龍軀體斷裂,血如瀑流濺落。 四周寂靜無聲。 女人拂袖收劍,垂眸掃視,冷聲道:殺。 是! 軍隊吼聲驟起,響徹邊際。 顏知憶淡淡落地,抬手拂了拂自己的發(fā)髻,轉(zhuǎn)身而去。她以靈力作聲,下達命令:凡所不降者,皆殺無赦。 已顯些許病態(tài)慘白的臉頰上沾染著血珠,鳳眸之下血色作綴,妖冶刻骨。 可她身旁的虛影卻分明看見,顏知憶以手撫髻時不動聲色抹去的唇角的鮮血,以及她最后垂下手腕時指尖隱隱的輕顫。 斷絕筋脈,寸寸重塑。 這到底又該是何等的痛苦? 只叫裴卿言在一旁看了,都覺心顫疼澀。 顏知憶垂眸咽下了喉中的腥甜之意,眉目平靜無波。 她這一路走來,盡是殺戮。后也便以殺證道,走了殺道。 攻伐統(tǒng)領(lǐng)妖域,顏知憶一共花了有百余年。期間除了妖域內(nèi)部,還要應付外部的虎視眈眈與攻殲。 這其中最為令她厭煩之人,非那位裴圣人莫屬。 微末時顏知憶尚且能垂首隱忍,可如今羽翼漸豐,內(nèi)部交亂本就讓她日夜無眠、心生戾氣,偏生這位圣人還要往她的槍口上撞,每每見面都要擺著架子說教一通,著實讓顏知憶厭惡透頂,幾次都在各族大宴之上出聲盡數(shù)回諷、甩袖離去了。 彼時她已將近統(tǒng)領(lǐng)妖族,殿中眾人何敢再以當年的目光瞧她? 如今見她竟連圣人的面子也不給了,心中驚詫之余皆垂頭默不作聲,不敢往槍口上撞。 回去途中,一旁的洛露失笑出聲,引得顏知憶側(cè)眸瞥過。 笑什么? 顏知憶緩了緩神色,輕聲問道。 你素來沉得住氣,偏生每見一次裴圣便要發(fā)一次火,著實是不對頭。 洛露挑了挑眉,撐著下顎調(diào)笑道。 一聽到那人的名字,顏知憶就忍不住地蹙眉:別提她了,真晦氣。 若不是域內(nèi)還差一些,我也不會來這什么宴會。 族長冷哼:在此之前,我還從未見過有誰如她一般惹人厭煩,著實長見識。 裴卿言抿唇,垂下了眼簾。 好了好了,下次不來便是。 洛露瞧得好笑,趕緊給發(fā)怒的族長倒了杯茶水遞過去了。 日后這些帖子推了就可,不必管這些人了。 顏知憶一口飲下了茶水,心下惱怒才得以平息了些,聽了她的話心中也明白,便輕輕哼了聲不說話了。 可惜話是這么說,但顏知憶為皇之后有幾場各族大宴都還是不得不來的。 此后凡是有她與那人族圣人共處的地方,是少不了爭執(zhí)嘲諷、火藥味十足。到后來顏知憶實在沒忍住,直接掀桌拔劍動了手。 用洛露的話來說就是:能把裴圣人逼得同你動手,陛下也當真了得。 這句可謂真情實感,沒有半分摻假。 從中便可見妖皇嘲諷人的功力有多強了。 什么冷面的棺材臉、死人臉、倒盡胃口顏知憶當年未曾說出的話,后來通通在裴圣人面前指著鼻子罵了一遍。 她上位多年,性情早已不復年幼時的沖動,可每每見著了裴圣人卻像是被點著了的炮仗一般,叫洛露既好笑又不解。 她都在殿上嘲諷孤肖似花鳳凰了,孤難道還要給她臉嗎?! 妖皇得了一套墨綠長裙,上面以各色鮫絲綴著珠寶作飾,才穿了第一天來參宴,就被裴圣人一句話毀了所有的心情。此后那套服飾,顏知憶再未碰過。 洛露無奈搖頭,亦是想不明白。 裴圣修的無情道,最是有涵養(yǎng),此前也從未出言暗諷過誰,素來波瀾不驚的,怎么偏偏見到了顏知憶便似換了個人? 裴卿言: 她們身邊浮著的虛影默默跟著,有些委屈地低了眉梢。 裴卿言那時其實是真的覺得顏知憶的這套衣服很配她,雖然圣人喜素,但也不得不承認妖皇姿容艷絕、生來便適合這般珠寶錦簇的服飾。非但不艷俗,反倒與妖皇高傲的氣勢相襯,叫她愈加美艷逼人。 只可惜圣人不常夸人,忘卻了妖族的忌諱。 當眾贊她如凰,聽入身為金烏的顏知憶耳中,卻是滿滿的羞辱。 自那次大打出手之后,裴圣顏皇勢如水火的消息便傳遍了上界。后來顏知憶一再拒絕出席,更是坐實了這一傳聞。 連同坐一席都不愿,可不就是厭惡至極了的表現(xiàn)嗎? 如此倒也算是逐漸平定下來了。 日子過得很快,千年時間于修真者來說如同彈指。 可是新一輪的災難來了。 氣運傾斜崩潰,上界靈力飛速流逝,近乎末日。 洛露已入魔,她的身子在當年的變故中就落下了毒素病根,修魔之道太過極端,這上界的變故第一個就讓她倒下了。 她倒下時,顏知憶又收到了一封來自星衍閣的傳信。 是那個被正道眾人合力封鎖住的曾經(jīng)的圣人所傳來的。 顏知憶沒有看,她只靜靜守在洛露床前,看著自己的好友一點點蒼白的臉頰,默然無言。 其實死了也是好的。 魔頭披散著白發(fā)躺在枕上含笑看著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顏知憶垂了垂眸,頓了頓,淡淡頷首了:我知道。 所以她沒有流露半分傷心。 她是這般說,倒叫洛露臉上的些許笑意慢慢淡去了,低嘆了聲:我要去尋我阿爹阿娘了,可又有些不放心你。 活著的人總是要更難受一些的。 就如現(xiàn)在,妖皇的臉上沒有半分悲戚的模樣,可洛露卻分明聽見了鈍刀正一點點磋磨著她的心頭,血珠一滴滴掉落。 那位裴圣又給你發(fā)來了傳信,是嗎? 洛露輕輕咳著,蒼白的臉頰上霎時間爬上了些許不正常的紅暈。 是垂死前的回光反照。 顏知憶低頭給她傳去了些靈力,輕輕應了。 你累了。 洛露含著咽喉中的腥甜,陡然彎眸笑了下,就如年少時一樣。 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你笑過了。 皇座上壓著的重擔,叫妖皇也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洛露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頰,輕聲道:去睡一會兒吧,我也要睡一會兒啦。等你睡醒了,便去見一見裴圣人吧。 顏知憶默然看著她,終是抿唇低聲應了。 于是床上的人再次笑了,她今日笑的次數(shù)比起以往數(shù)年來的都多,隱隱約約的還能瞧見當初臨濱城洛家小姑娘的模樣。 若你睡醒后還有時間,就來瞧瞧我送我回去好不好? 床上的人輕顫著聲音,伴著劇烈的咳嗽,一點點地說了出來。 洛露臉上還有笑意,眸中卻滿是水光。 顏知憶闔了闔眸,再次應了。 她這一次起了身,朝著門外走去了。在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她聽見了身后傳來的聲音,極細微的,帶著顫抖的笑意。 球球。 謝謝你。 顏知憶足下頓了頓,沒有說話,反手輕輕闔上了門。 她沒有回房,只靜靜走到不遠處的古樹旁坐下來了,就那樣倚靠著古樹的樹干,臉上的神色無悲也無喜,有些平靜得麻木了。 顏知憶垂眸瞧著自己的指尖,垂下的眼簾遮去了她瞳孔中的神色。只見得過了許久許久,那眼簾陡然輕顫了下,她終是閉上了眸子。 這世間最后一個喚她球球的人,也沒了。 顏知憶靜然地想著。 她真的有些累了。 沒有年少時的意氣,此時她闔眸倚著樹干沉沉睡去,眉梢邊的肅殺之氣猶然不散。那張異常蒼白的臉縱是睡著時都微蹙著眉,藏著散之不去的疲倦。 古樹上偶爾隨微風落下些許花瓣,落在她的肩上與裙上,帶了些許清香,助她入眠。 虛影彎下背脊,輕輕環(huán)住了她瘦削的身形,如在現(xiàn)實里哄球球睡覺一般輕輕哼著曲子,含著疼惜。 一覺醒來時,肩上已落了不少粉白的花瓣。 女人眼簾輕輕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眸子,帶著惺忪的睡意有些恍惚地看著自己垂在膝上的指尖。 難得一眠,顏知憶抬起指尖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扶著樹干站起來了。 她并未停頓多久,很快便進了房門,彎腰將床上已無生息的人抱了起來,送她回了家。 臨濱城洛家故土,顏知憶將她葬在了那里。 隨后,她撕開了裴圣人給她傳來的通信,去了星衍閣。 你來了。 圣人被封鎖在閣中最高層。 顏知憶淡淡打量了她一番,勾唇嘲諷道:能見圣人這般模樣,某也算死而無憾了。 裴圣人抬眸看向了她,瞳孔中有些冷:妖皇慎言。 慎言? 顏知憶嗤笑:有什么事就快些說吧,孤的時間寶貴著呢。 裴圣人瞥過了她,沒有再說什么,只將一本文書遞了過去。 顏知憶平靜接下了。 世間公認的死對頭難得平心靜氣地同坐一席,也算是奇聞。 顏知憶在此呆了近兩個時辰,談話內(nèi)容無人可知。 只不過最后臨走時,妖皇負手側(cè)身,居高臨下地瞧了瞧這位圣人,勾唇道: 孤近來心情不甚愉悅,可一瞧見了你,卻很是歡喜吶。 裴卿言,你果真老了,落得這番地步。 當年的落井下石,錙銖必較的妖皇這會兒都一個個還回去了。 也不等裴圣人徹底冷下臉要說些什么,顏知憶便輕笑著負手離去了。 不過數(shù)日,妖域和人域結(jié)界陣法起,靈力擴散,時空扭轉(zhuǎn)。 這個世界寸寸泯滅,重歸洪荒。 妖族密室中,白發(fā)的妖皇平靜闔了眸,任由自己的身軀化為齏粉。 這一日,恰好是她的生辰。 可惜她有些忘了自己究竟多少歲數(shù)了,也無人會笑喚著球球來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