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嶼垂眸看她，她吃相極好，優(yōu)雅又干凈，表情十分滿足，讓人看著便覺溫暖。

    舒甜吃完了餅，便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忽然注意到夜嶼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轉(zhuǎn)過臉來，與他對視。

    夜嶼輕咳了下，收回目光。

    舒甜笑著問：“大人喜歡吃面食么？”

    夜嶼微愣，他仿佛沒有想過自己喜歡吃什么。

    “也許罷?！币箮Z聲音淡淡。

    舒甜笑了笑，道：“我們往北走，主食便逐漸以面食為主，菜色也以葷腥為主，大人若是吃不慣，就告訴我……我去想辦法?！?/br>
    夜嶼凝視她一瞬，道：“你喜歡吃什么？”

    舒甜想了一會兒。

    “我喜歡吃的可多啦，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舒甜隨口答道。

    她吃東西并不挑剔，如果遇到好吃的東西，便會認認真真品嘗，研究美食的做法；如果遇到不好吃的東西，也會一本正經(jīng)地思考，為什么會做得難吃，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我以前最喜歡吃爹爹做的菜?！鳖D了頓，她眼神有幾分失落，道：“可惜很久沒有吃到了?！?/br>
    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舒甜突然有些難過。

    夜嶼目光落到舒甜身上，溫聲道：“我已經(jīng)讓鐘大夫把令尊的情況，同冥光說了……冥光說，或許有希望，但需要些時間?！?/br>
    舒甜心中一動，怔怔看向夜嶼。

    “大人怎么沒有早些告訴我？”

    夜嶼低聲：“冥光昨天晚上才給了結(jié)論?！?/br>
    他不敢過早告訴她，怕她失望，直到確認她爹的病情沒有那么嚴重后，才敢告訴他。

    夜嶼垂眸，淡淡道：“我今早去南苑找你，原本就是想將此事告訴你，但秋茗說你走了?！?/br>
    也不知道她是瞞過了秋茗，還是伙同秋茗一起騙他了。

    舒甜抿唇不語，依舊定定看著他。

    夜嶼語氣平緩，帶著一絲不易發(fā)現(xiàn)的關(guān)切：“你在錦衣衛(wèi)指揮司的事，還一直瞞著家里罷？需得找個機會，讓冥光上門去為你父親看看才好……”

    忽然，他感到面頰一熱，仿佛被某種柔軟觸到，身上一道電流滾過。

    夜嶼怔然轉(zhuǎn)頭，看向舒甜。

    她眼波流轉(zhuǎn)，美目生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夜嶼眉間微動，盯著她的唇看。

    舒甜的唇，嫣紅柔軟，一觸即分，但那暖暖的觸感仿佛一直停在臉上，灼得人內(nèi)心guntang。

    夜嶼喉間輕咽，面色有些不自然。

    舒甜歪著頭看他：“大人，你真好?！?/br>
    夜嶼薄唇微抿……好的是她。

    舒甜軟軟笑起來：“大人害羞了？”

    夜嶼眸色微頓，輕咳了下：“哪有?！?/br>
    蒼白的面上，多了一絲罕見的紅暈。

    舒甜吃吃地笑了起來，不再逗他了。

    -

    馬車向西行進了一天，終于入了杉城。

    杉城是西北的一座小城，是京城通往北疆的必經(jīng)之地。

    冬洪將馬車趕到了一間客棧門口，緩緩?fù)Ｏ?，道：“大人，只怕今夜要在這里將就一晚了。”

    他已經(jīng)在城里轉(zhuǎn)了一圈，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客棧了。

    “好?！?/br>
    夜嶼的聲音透過車簾轉(zhuǎn)來。

    三人下了馬車，客棧小二連忙殷勤地過來牽馬。

    小二打量了夜嶼，夜嶼雖然穿著不起眼的便服，但仍然氣宇軒昂，風(fēng)姿無雙，一看便不是尋常的客人。

    小二正要開口，又忽然頓住。

    他見夜嶼身后，走出一位妙齡少女，少女眉眼如月，不笑勝笑。

    她皮膚白皙，吹彈可破，黑發(fā)如瀑，唇不點而紅。

    這西北的邊陲小城，常年風(fēng)吹日曬，他那里見過這般好看的姑娘??？

    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

    冬洪咳嗽一聲：“小二，可有上房？”

    小二連忙斂了斂神，答道：“抱歉了客官，今日客滿，只有一間上房了……若您能將就，后院還有一間雜物間……”

    冬洪皺了皺眉，問道：“這才天黑，怎么就客滿了？”

    小二賠著笑：“您有所不知，過幾日便是玉谷城一年一度的豐收節(jié)，西北周邊有不少人，都往那邊趕去，就為了湊熱鬧呢！”

    舒甜有些好奇，問道：“什么是豐收節(jié)？”

    小二一笑，道：“姑娘一看便是外地人，恐怕不清楚，這玉谷城往北數(shù)百里，土地肥沃，很適合種粟種稻，產(chǎn)出來的糧食，十分飽滿，顆顆優(yōu)質(zhì)……所以玉谷城便每年都會舉辦一次豐收節(jié)，各家農(nóng)戶將糧食送到官府，由官府來組織評選，在豐收節(jié)上選出最好的糧食，現(xiàn)場放賣，價高者得。”

    小二說得頭頭是道，舒甜聽得認真，她忽然想起一事，喃喃：“阿牟的家鄉(xiāng)，好像就是玉谷城?！?/br>
    這么一說，冬洪也想了起來，點頭道：“確實如此?！?/br>
    他昨日還把阿牟的身世同樊叔說了，樊叔今日應(yīng)該已經(jīng)安排人手，去找尋阿牟的父母了。

    “因了這玉谷城的豐收節(jié)，近日里經(jīng)過杉城的人也多，所以日日客滿?！鳖D了頓，小二問道：“客官，我們余下的這間房你們要不要？若是不要，估計別家更是沒有了。”

    冬洪有些猶豫，夜嶼卻道：“我們要了?！?/br>
    冬洪下意識瞄了夜嶼一眼，連忙對小二道：“后院那間雜物房，我們也要了?！?/br>
    “好嘞！”小二笑瞇瞇地領(lǐng)著眾人上了樓。

    小二口中的上房，也不過是一間十分普通的客房。

    里面只有一張簡陋的床鋪，一張八仙桌，和幾把陳舊的凳子。

    連冬洪都有些不滿：“大人……要不小人再去別處找找，看有沒有更好的？”

    夜嶼搖了搖頭，道：“罷了，你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去罷。”

    冬洪應(yīng)聲退下了。

    舒甜抱著自己的包袱，呆呆站在房中，看著那張窄窄的床榻，有些犯難。

    夜嶼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

    他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氣定神閑地飲下。

    舒甜抿了抿唇，卻沒說什么。

    她找來小二，簡單交代幾句，便聽見小二應(yīng)聲：“沒問題，您跟我來！”

    舒甜回頭，對夜嶼道：“大人先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br>
    夜嶼微微頷首。

    方才上來時，他留意過周邊，應(yīng)該沒什么危險。

    舒甜跟著小二出去，等回來時，她手上多了一個大大的托盤。

    托盤之中，放了兩碗吃食，還有一碗熬好的湯藥。

    夜嶼放下公文，抬眸看向舒甜。

    “大人，先吃點東西再喝藥罷。”

    夜嶼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食物，問道：“這是什么？”

    舒甜笑了笑，道：“這是羊rou泡饃，是西北的特色美食……這里面的湯汁，是由羊骨和牛骨一起熬制成的，十分鮮美，里面的羊rou也燉得很是軟爛，泡饃養(yǎng)胃，很適合大人吃。”

    舒甜這么一說，夜嶼便想起了她曾經(jīng)做的羊rou湯，頓時對眼前這碗堆成小山的食物，生出了些許好感。

    舒甜將羊rou泡饃端到他面前，溫言道：“這羊rou泡饃也叫‘口湯’，意思是吃完后，碗里就只有一口湯了……大人可以嘗嘗看?！?/br>
    夜嶼點了點頭，接過湯勺，輕輕放入碗中。

    舒甜在他對面坐下來，這碗羊rou泡饃對她來說，實在有些大，但沒有更小份的了，只能盡量吃。

    夜嶼舀起一點泡饃，仔細看了看，這泡饃顆顆呈黃豆大小，不算非常均勻，但看起來十分憨實。

    “這是面做的？”夜嶼忽然問道。

    “是，但這面不需要怎么醒發(fā)，當?shù)厝硕紣鄢运烂妫驗橹蟪鰜淼目诟懈觿诺馈覔牟缓孟?，便讓師傅多煮了一會兒?！?/br>
    夜嶼唇角微牽，她對他的事，總是十分細心。

    夜嶼將泡饃送入口中。

    泡饃吸了濃郁的湯汁，吃起來十分醇厚，帶著一股天然的面香。

    夜嶼緩緩嚼著，這顆顆勁道的泡饃，吃起來比尋常的面食，更有趣味。

    夜嶼吃完一口泡饃，又夾起一片羊rou。

    這羊rou切得極薄，rou質(zhì)均勻，保留著熟rou的原色。

    夜嶼將羊rou緩緩送入口中，羊rou軟爛，溫香，rou片邊緣的筋條，柔韌彈牙，十分可口。

    舒甜見夜嶼一口接一口地吃著羊rou泡饃，她笑了笑，舀起一勺羊rou湯，吹了吹，慢慢飲下。

    羊rou湯透著極致的鮮美，深深淺淺流連在口腔里，令人一吃難忘。

    舒甜滿意地瞇起了眼睛，沒想到在客棧里，居然能吃到這么美味的羊rou泡饃。

    夜嶼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托盤，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一樣奇怪的食物，看起來白中發(fā)黃，老老實實立在盤子里。

    他有些好奇：“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