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谷城，粟米如玉，谷物珍奇，產(chǎn)出的糧食聞名四海，百姓生活安居樂業(yè)，豐衣足食。

    然而，這樣好的地方，也一直被北戎人覬覦。

    在北戎人眼中，拿下了玉谷城，便等于打開了大云北疆的大門，才有機(jī)會長驅(qū)直入。

    父親曾對他說，守好玉谷城，就等于守好了整個北方……男孩明白，父親不能離開這里，等他長大了，也要和父親一起，好好守護(hù)這片土地和人民。

    ……

    夜嶼神思悠悠，忽然感到指尖一暖。

    他回過神來，側(cè)頭，目光落到舒甜身上。

    “大人在想什么呢？”她溫言問道，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清澈。

    夜嶼收回思緒，搖了搖頭。

    舒甜笑吟吟地拉起他的手：“大人，我們快些進(jìn)去吧，我都等不及啦！”

    她手指軟軟的，比他的還溫?zé)?，柔柔地?cái)n上他的指尖，打破了微沉的心緒。

    夜嶼凝視她一瞬，淡笑：“好?！?/br>
    兩人十指交握，穿行過重重人海，來到雨神像下面。

    不少百姓站在雨神像前躬身祈禱，低誦聲延綿不絕。

    一位滿頭銀發(fā)的老者，站在雨神像前，雙手合十，喃喃道：“祈求雨神，保佑玉谷城天地平安，五谷豐登，人人都有飯吃……”

    他聲音蒼老，語氣虔誠，面上溝壑明顯，看起來飽經(jīng)風(fēng)霜。

    老者身旁站著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孩子嘻嘻笑起來：“爺爺，我們明明有飯吃，為何還要祈求呀？”

    老者抬眸，凝視雨神像一瞬，低聲道：“糧食來之不易，玉谷城能有今日，咱們能填飽肚子，都是玄寧軍用血rou換來的?！?/br>
    “什么是玄寧軍？”孩子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問。

    老者面色悵然，悠悠道：“玄寧軍曾經(jīng)是我們大云最強(qiáng)的一支軍隊(duì)，由金吾將軍葉乾統(tǒng)帥。這支軍隊(duì)?wèi)?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能守護(hù)四方平安，萬事以百姓為先。”

    “哇，那一定很厲害吧！玄寧軍現(xiàn)在在哪兒呢？”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盼地看著老者。

    老者的眼神黯了幾分，他側(cè)過頭，眺望遠(yuǎn)方的城墻。

    墻垛邊沿模糊，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看不真切，一片渺茫。

    “玄寧軍為了守護(hù)北疆，永遠(yuǎn)地留在了玉谷城……他們雖然深埋地下，但卻永遠(yuǎn)在我們心里?！?/br>
    老者說著，聲音有些顫抖，孩子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舒甜站得不遠(yuǎn)，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心中也不禁唏噓。

    她下意識回頭，正要開口，卻見到夜嶼面色煞白，唇無血色。

    “大人，你怎么了！？”

    第132章 糖葫蘆

    街頭巷尾,人頭攢動，漆黑的天幕下，高大的雨神像靜靜聳立,悲憫地看著人間。

    雨神像下，夜嶼面色蒼白，長眉微蹙,看上去有些不適。

    “大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舒甜見他沉默不語,又問了一遍。

    夜嶼渾身冰冷，胃腹也跟著有些痙攣，狀態(tài)極差。

    但他不愿影響舒甜的心情,低聲道：“無妨?！彼讨弁?，淡淡笑起來：“你不是要拜雨神嗎？輪到我們了?！?/br>
    舒甜這才發(fā)現(xiàn)，方才的老者和孩子都不見了，他們來到了雨神像面前。

    舒甜見夜嶼掛著笑意,放心了幾許，她凝視雨神一瞬，雙手合十,閉上眼。

    “雨神在上，請受信女一拜，信女一愿海晏河清，四海升平；二愿家人康健，事事順?biāo)?；三愿……大人胃疾康?fù)，能嘗遍天下美味?！?/br>
    夜嶼怔了怔,看向舒甜——她說到后來,連自己都笑了。

    “人家拜雨神,都是為了求雨,雨神若聽到你的心愿,只怕也愛莫能助。”夜嶼低聲道。

    舒甜嗔他一眼，反駁道：“誰說的？雨神和菩薩應(yīng)當(dāng)算是同僚吧？說不定他見我心誠，便請菩薩幫我呢？”

    夜嶼原本心情陰郁，被她這么一說，心中頓時輕松了幾分。

    舒甜又拉了拉他的袖子。

    “大人也拜一拜雨神罷?！彼[起眼笑，一雙美目如明月般透亮。

    夜嶼其實(shí)不信這些，但架不住她央求，便也雙手合十，閉目一瞬。

    “好了。”他語氣清淡，仿佛什么也沒做。

    舒甜盯著他看：“大人許了什么愿？”

    夜嶼笑而不語，牽起她的手，道：“以后再告訴你?！?/br>
    舒甜抿唇一笑，也不再問了。

    兩人肩并著肩，走過雨神像，然后進(jìn)入粟米比試的長街。

    長街兩旁，放著數(shù)十個米缸，米缸中的米粒，白花花的一片，看上去有些耀眼。

    舒甜看了看兩旁的樹干，有的樹干上已經(jīng)掛了不少紅帶子，被風(fēng)一吹，恍若春日嬌花，微微蕩漾，錯落有致，十分唯美。

    旁邊的米缸圍著不少人。

    夜嶼低聲：“想不想過去看看？”

    舒甜凝視他一瞬，小聲問：“大人的好些了么？是不是胃腹不舒服？”

    她方才明明看到他面如白紙。

    夜嶼情緒緩和了些，胃腹的緊繃感也好了些，今日她是特意讓他喝完藥出來的，興許也起到了療愈的作用。

    “沒事了，放心?！?/br>
    舒甜點(diǎn)了點(diǎn)頭，溫聲道：“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br>
    夜嶼低聲答應(yīng)。

    他知道她喜歡看熱鬧，便牽著她走到人最多的米缸前，每個米缸上都貼了一個號碼，眼前這個米缸上，貼的是六號。

    米缸前站著一個中年男子，他伸手探了探缸里的米，笑道：“這米光澤不錯，你們來看看？”

    其他幾人應(yīng)該是他的好友，聞聲便圍了過來。

    “確實(shí)不錯??！”

    “不過比之四號，還是要次一些?！?/br>
    “我也覺得，雖然光澤好，但是顆粒太小，若煮成熟飯，只怕不如四號的?！?/br>
    “四號的成色不好！我投給六號！”

    眾人議論了好一會兒，其中兩人便解下了自己的紅帶子，系在了六號缸后面的樹上。

    系完后，又樂顛顛地走開，去看其他米了。

    “大人會辨米么？”舒甜笑著問。

    他肯定不會。

    夜嶼卻道：“要先觀米色澤，若呈清白或者精白，光澤溫潤，拿起來看，能微微透光，便算是過了第一關(guān)。”

    舒甜驚訝地瞪大眼：“大人怎么知道？”

    夜嶼淡笑一下：“我母親精于廚藝，曾聽她說過?！?/br>
    舒甜頓時想了起來，笑道：“我差點(diǎn)忘了……老夫人雖然病著，但于下廚一事上，卻半點(diǎn)不含糊，實(shí)在是令人佩服。”

    夜嶼默默看著她，想起她和母親坐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的樣子，心中多了一絲暖意。

    舒甜伸手，捻起幾顆米粒，放到手心里，仔細(xì)看了看。

    “這米確實(shí)不錯，尺寸均勻，看起來顆顆飽滿，也沒有什么雜質(zhì)，大小嘛，雖然差強(qiáng)人意，但也算可以接受……不過，它在我這兒得不了第一名，我就不投它了?！?/br>
    舒甜正經(jīng)八百地評論道，那口味頗像一位嚴(yán)格的夫子。

    夜嶼勾唇笑了笑，道：“那我們看下一家。”

    所有的粟米送到玉谷城之后，城中太守會組織第一輪篩選，篩選過了的糧戶，才有資格到豐收節(jié)上參與比試。

    舒甜道：“也不知道巴博大哥他們，有沒有進(jìn)入這一輪?！?/br>
    他們還盼著自家的米能在豐收節(jié)的比試上得個好名次，賺了錢能給老人治病呢。

    舒甜話音未落，便聽得一聲熱情的呼喊：“董姑娘！”

    舒甜聞聲，抬頭看去，只見巴博夫婦正守在一個米缸前，正賣力地向他們打招呼。

    舒甜和夜嶼對視一眼，笑了笑，向他們走過去。

    “巴博大哥，恭喜你們進(jìn)入第二輪！”舒甜笑意盈盈，目光落到他們面前的大米上。

    他們家的大米，顆顆瑩潤飽滿，離得一尺遠(yuǎn)，都能聞到淡淡的米香，實(shí)屬上乘。

    夜嶼見他們身后的樹干上，已經(jīng)掛了不少紅帶子，應(yīng)該名次尚可。

    巴博憨厚地笑了笑：“多虧了兩位幫忙，不然我們很可能趕不上豐收節(jié)了！”

    眾人相視一笑。

    依蘭自人群中走來，一眼見到夜嶼，愣了一瞬，然后，眼中便爆發(fā)出驚喜來。

    “公子，你也來豐收節(jié)了？”

    她滿眼只有夜嶼，完全忽視了舒甜的存在。

    夜嶼只淡淡點(diǎn)頭，她便已經(jīng)欣喜不已。

    她又看到夜嶼和舒甜手中的紅帶子，道：“公子看了我們的米嗎？能不能將紅帶子投給我們？”

    巴博連忙拉住依蘭，低聲呵斥：“依蘭，你也太失禮了！”

    依蘭卻不以為然：“這有什么？我們北疆兒女，一向是有話直說，我就是想得到公子的紅帶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