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將軍只覺得天都要被她們哭塌了。

    他心中思忖著，也不知道寧王什么時候開始起事……若能救他女兒一命就好了。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宋蘭茵。

    她看起來柔弱，其實對于認定的事情，極為堅持，若是真的要被逼入宮，連宋將軍也怕女兒做出極端的舉動來。

    這一點……宋蘭茵尤其像她的小姑姑——宋亦清。

    宋將軍長長嘆了一口氣。

    -

    太極宮。

    就算是白日，皇帝也不喜開窗，整個殿內(nèi)，都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酒味。

    桌案旁，掛了不少女子的畫像，里面的女子無一例外，都穿著繁復(fù)華麗的宮裝，面上一絲笑容也無，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皇帝站在桌前，目光癡迷地看著畫中人。

    這是他對永王妃最后的印象。

    她對他，永遠冷漠至極。

    皇帝記得，她剛剛生產(chǎn)完時，十分虛弱，被太監(jiān)帶入宮時，已經(jīng)昏迷不醒了。

    他親自守在她身旁，喂水喂藥，直到她醒過來。

    誰知，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拔下頭上的金釵，向他刺來。

    皇帝長眸微瞇……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以前的她，眉眼總是笑著的，無論對誰……哪怕對他這樣的人，都十分溫和。

    就算宮里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她還是愿意分享親手做的吃食給他。

    永王的母妃出身高貴，他有父皇的疼愛，朝臣的信任，百姓的愛戴……他簡直擁有一切！

    而他，同為皇子，卻一無所有。

    就連他唯一愛慕的人，都成了永王的妻子。

    上天如此不公！

    皇帝忽然暴怒而起，一把推翻了滿桌的筆墨紙硯。

    “嘩啦啦”的聲響，驚動了門外的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下意識看了一眼柳公公，低聲問道：“柳公公，要不要進去看看？”

    柳公公還未回話，一抬頭，卻看見有人來了。

    馮丙一身圓領(lǐng)褐袍，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太極宮門口，他相較于尋常太監(jiān)，要高出許多，走起路來也頗有氣勢。

    柳公公滿臉堆笑地走上前去：“馮公公來了？可是來見皇上的？”

    馮丙瞥了他一眼，點頭，道：“還請柳公公幫忙通傳。”

    柳公公低聲笑了下，小聲提醒道：“皇上方才……似乎不大痛快，您要不要等等再進去？”

    馮丙微愣，隨即笑開：“不必了，現(xiàn)在去罷。”

    皇帝心情不好……對他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柳公公頗感意外，但也沒說什么，便轉(zhuǎn)過身去，入殿通報了。

    馮丙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問小太監(jiān)：“最近皇后娘娘來過嗎？”

    小太監(jiān)也畏懼東廠，便一五一十地答道：“不曾?！?/br>
    其實皇后娘娘來的不多，每次來都是不歡而散。

    馮丙便繼續(xù)等著。

    過了一會兒，柳公公便打開了雕花木門，道：“馮公公請進。”

    馮丙長眉微動，踏入了殿內(nèi)。

    殿內(nèi)有些暗，馮丙腳步輕緩，一步一步踩實了才進去。

    繞過屏風后，引入眼簾的是滿地狼藉，黑色的墨點噴灑在地上，骯臟不堪。

    馮丙仿佛沒看到一般，直接踩著墨點過去，拱手行禮：“奴才參見皇上。”

    皇帝站在桌前，雙手撐著身子，緩緩抬起頭來，神情陰郁。

    “何事？”皇帝幽幽吐出兩個字，可見心情極差。

    馮丙繃著臉笑，道：“回皇上，選秀一事，奴才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特來向皇上稟告情況。”

    “選秀？”皇帝喃喃重復(fù)了一輪，他似乎酒還沒完全醒。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周邊的畫像，就算選再多人進來，也不能彌補她不在的缺失。

    但他內(nèi)心越空虛，便越想找更多的人來伴著自己。

    她們怕他也好，恨他也好，他想要的是主宰一切，決定所有人的命運。

    “好！選秀好?。」被实塾行┋偪竦匦α藘陕?，冷冷問道：“情況如何了？”

    馮丙低聲道：“如今選秀的帖子，已經(jīng)發(fā)到了各個大臣的府中，民間也已經(jīng)啟動甄選了，但……如今報名的人，還不多?！?/br>
    皇帝冷笑一聲，道：“由不得他們不愿。”

    馮丙從善如流，連忙順著皇帝的話道：“那是自然……但如今遇到些麻煩，奴才不知如何是好，還想請皇上定奪?！?/br>
    第184章 rou夾饃

    太極殿內(nèi)十分沉悶,一絲風也吹不進來。

    偌大的殿內(nèi)，十分空曠，馮丙依舊保持著拱手稟告的姿勢,頭埋得很低。

    但皇帝的沉默，讓他有些忐忑。

    半晌過后，皇帝才冷幽幽地開口，道：“講。”

    馮丙深吸一口氣,低聲開口。

    “自選秀的圣旨發(fā)下去,已經(jīng)兩日有余……奴才見大臣們選拔族中女子時實在太慢，便有心催促?？墒牵瑔柫藥准抑?，奴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不是不愿意將女兒送進宮來,而是有所擔心……”

    馮丙說著,忽然頓住了話語。

    皇帝抬起眼簾，瞥了他一眼,只見馮丙面上有些惶恐,欲言又止。

    皇帝顯然沒什么耐心,道：“還不快講！”

    馮丙渾身一抖，連忙低聲道：“是……奴才后來才得知,那些大臣,都是因為懼怕趙氏，才、才避著選秀的……”

    皇帝眸色一變,暗了幾分,問道：“趙氏……皇后的母族？”

    馮丙有些不安地點了點頭。

    皇帝長眸微瞇,他與皇后不和,趙氏雖然知道,但也無計可施，于是，為了鞏固皇帝對趙氏的信任，這些年來，趙氏送了不少女兒入宮，少說也有十個八個。

    但沒有一個，能得皇帝青眼。

    皇帝雖然倚仗趙氏，但心中對趙氏，總是存了幾分忌憚。

    馮丙見皇帝臉色不大好，適時開口：“皇后娘娘出自趙氏，在宮中，多照應(yīng)趙氏的姐妹，也無可厚非……但奇怪的是，非趙氏女子若得了皇上的寵幸，便總有太醫(yī)送藥過去……”

    馮丙話說到一半，偷偷瞄了皇帝一眼，后面的話，即便他不說，皇帝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皇帝眸光幽暗，看向馮丙，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皇后不許其他女子有孕？”

    馮丙一怔，連忙俯身叩首：“奴才不敢！奴才也是道聽途說，皇上不可盡信??！但畢竟三人成虎，那些大臣們聽到這般境況，不敢將女兒送入宮來，也是情有可原……皇上，奴才多嘴了，求您留奴才一條命，千萬不要告訴皇后娘娘……”

    皇帝本就多疑。

    他掀起眼簾，看了馮丙一眼。

    馮丙伏在地上，抖抖索索地跪著，不敢動彈，好似十分害怕。

    馮丙聲音微顫，硬著頭皮道：“皇上，此事影響了選秀的進程，奴才確實不得已，才來求助皇上的。接下來如何處理，還請皇上明示?！?/br>
    皇帝沉著眼，冷然開口：“這一次，趙氏可有送女兒入選？”

    馮丙連忙答道：“回皇上，有……有兩位趙小姐，都是皇后娘娘的表妹?！?/br>
    室內(nèi)靜滯一瞬。

    皇帝頓時暴怒，他斥道：“朕的后宮，姓趙的潑婦還不夠多嗎？”

    馮丙身子低低地俯著，連忙勸慰道：“請皇上息怒！”

    每一次選秀，總少不了趙氏的女兒。

    皇帝自登基以來，趙氏雖然是他的助力，卻也處處掣肘他。

    不僅在前朝之中，話語權(quán)極大，手還伸向了他的后宮，這讓他極為憤怒。

    當年那些居功自傲之人，皇帝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但趙氏卻逐漸坐大，如今也成了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

    馮丙說到子嗣的事……皇帝便想起了一件事。

    這些年來，他雖然寵幸女子無數(shù)，卻沒有一個孩子。

    懷孕的就寥寥無幾，能順利到生產(chǎn)的便更少了，即便順利生下來，最終也無法存活。

    皇帝為此十分心焦。

    太醫(yī)曾經(jīng)說，是他飲酒太多，晝夜顛倒，體虛所致。

    如今看來，應(yīng)該是趙氏，早就打起了皇嗣的主意。

    皇帝沉思片刻……還好皇后一無所出，不然，只怕趙氏會借著皇后的孩子，將自己除掉，取而代之。

    皇帝想到這里，牙關(guān)緊咬，整個人臉色鐵青。

    “朕就知道皇后那個毒婦，不會安分守己！趙氏就是一群得寸進尺的小人！”皇帝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

    他氣得來回踱步，整個地面，咔噠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