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丙一愣。

    仿佛有什么東西，砸到了門上。

    還好門關(guān)著，不然，只怕要砸到他的臉上。

    馮丙有些無奈。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默默掏出一個小盒子來。

    里面放著他喜歡的話梅，他捻起一顆，扔進嘴里。

    咸鮮的話梅，緩緩安撫了一下他的心情。

    他沉默地咀嚼著，神思悠悠。

    片刻后。

    他果斷將話梅吐掉，轉(zhuǎn)身。

    推門而入。

    “誰讓你進來的！？”馮韓陰沉著一張臉，冷冷盯著他。

    馮丙笑了笑，道：“我來給叔父請安?！?/br>
    “叔父?。磕阊劾锶粲形疫@個叔父，便不會背著我，與錦衣衛(wèi)指揮使接觸！更不會瞞著我，助寧王成事！”

    馮韓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道。

    馮丙抬眸，看了馮韓一眼，道：“叔父訓斥得是……這些事，我不該瞞著叔父，理應(yīng)告訴叔父，堂堂正正地去做?！?/br>
    “你?。俊瘪T韓頓時氣結(jié)。

    馮丙迎上馮韓的目光，道：“我知道，叔父為了獲取先帝信任，辛辛苦苦經(jīng)營了許多年，才有了這一切?！?/br>
    馮韓凝眸看他，語氣依舊很冷：“既然知道，你還這樣做??？”

    馮家原本就是普通農(nóng)戶。

    馮家兩兄弟，注定有一個養(yǎng)不活，于是，便將弟弟馮韓送入了宮中。

    馮韓雖然心中不愿，但為了生計，也不得不做了宦官。

    他熬了多年，才得到了東廠廠公的位置。

    在他心中，并沒有什么是非黑白，他不過是希望能永享榮華，穩(wěn)坐東廠。

    為此，就算先帝的需求再荒唐、再離譜，他也會去辦。

    因為，他只要討好這一人，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馮丙一笑，道：“我知道叔父要的是什么……但這一切，叔父現(xiàn)在仍然擁有，不是嗎？”

    馮韓輕哼了一聲，道：“如今新皇什么事都不交給我辦了，這廠公一職，形同虛設(shè)，東廠遲早會沒落的?！?/br>
    馮丙卻搖了搖頭，低聲道：“新皇登基，還沒有時間整頓內(nèi)務(wù)，待他需要整頓內(nèi)務(wù)和宮闈了，自然會用上我們的……叔父應(yīng)該慶幸，我們上對了船?！?/br>
    馮韓看了他一眼，馮丙神色認真，仿佛比之前沉穩(wěn)了不少。

    其實馮韓心中明白。

    就算沒有馮丙，寧王也會成功上位。

    若是那樣……他們的處境，恐怕還不如現(xiàn)在。

    馮韓的怒氣，終于平息了些，但有一事，他仍然想不通。

    馮韓幽幽開口：“有一件事，叔父問你，你要老實回答?！?/br>
    馮丙見他愿意和自己好好說話了，連忙道：“叔父請講?！?/br>
    馮韓問道：“你這么急著抱上新皇這顆大樹，是不是為了廠公之位？”

    馮丙一愣，不假思索答道：“不是?！?/br>
    馮丙直視馮韓，低聲道：“叔父可知道，我為何以前不愿穿東廠的衣服？”

    馮韓不語……他以前總是鞭策馮丙穿褐衫，戴冠帽，但馮丙總陽奉陰違。

    “因為我覺得，太監(jiān)這個身份……不光彩。我們挨了一刀，受盡白眼，若這輩子，不做點什么有意義的事，豈不是白活了！？”

    馮韓靜靜看著馮丙，眉毛微微攏起來，仿佛在思考他說的話。

    馮丙緩緩笑起來，道：“我知道，叔父經(jīng)營東廠，服侍君王，是為了我們一家過得好，東廠興盛?！?/br>
    頓了頓，他繼續(xù)道：“但我的想法，略有不同……我想天下人，都能比之前過得好些。”

    他嘗過饑寒交迫，風餐露宿的感覺，心中實在不忍，有更多的人陷入困苦之中。

    “天下人？”馮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曾經(jīng)，他說自己想做一番大事的時候，馮韓從未真正放在心上，只把他當成需要保護的晚輩。

    “不錯，即便我是個太監(jiān)，無法建功立業(yè)，成為世人仰慕的英雄……我也不愿做一個無用之人……若因為我，這大云變得更好了些，那么，無論我是什么身份，我的存在，都會變得更有價值?！?/br>
    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的褐衫，露出爽朗的笑容。

    馮韓微怔一瞬，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但他依舊有些不悅，涼涼道：“癡人說夢，等你有朝一日被新皇冷落、被人取代之時，便知道叔父的難處了！”

    馮丙笑道：“我倒是覺得，新皇對我們挺不錯……”

    馮韓眼睛一瞪，問道：“哪里不錯了？”

    馮丙笑了下，回應(yīng)道：“我申請重建東廠小飯?zhí)?，皇上立馬就同意了，還允我建個比錦衣衛(wèi)指揮司更大的……”

    馮韓眼角微抽：“你這個沒出息的！”

    第202章 大結(jié)局（二）

    三月底,盛春明麗。

    皇帝正式頒旨，為懷嫣公主和錦衣衛(wèi)指揮使賜婚，授八梁冠,超一品銜。

    另,加封莫遠山為寧北將軍，擔守護北疆之責。

    在此次戰(zhàn)役之中,其他貢獻突出者,也逐一得到封賞,眾人喜不自勝。

    散朝之后，群臣退出奉天殿，卻沒有立刻散去。

    “恭喜指揮使大人！”

    “還叫指揮使大人？應(yīng)該稱駙馬才是！”

    “對對對！恭喜駙馬,祝駙馬和公主永結(jié)同心！”

    “聽聞駙馬和公主,在北疆一戰(zhàn)中,合力守城,護佑百姓，若婚訊傳出,必然又是一段民間佳話！”

    眾人喜氣洋洋地圍著夜嶼,紛紛說著吉祥話。

    夜嶼一貫清冷的臉上,溢出明顯的笑意,他勾了勾唇，道：“下月十八,歡迎各位來喝喜酒?！?/br>
    -

    一個月很快便過去了。

    到了初八這一日,天還沒亮，舒甜便被小悅興奮的聲音叫醒。

    “公主，公主！快起來梳妝啦,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可耽擱不得呢！董夫人已經(jīng)到了?！?/br>
    舒甜聽說劉氏到了,秀眸惺忪地坐起來，慵懶笑道：“快請她進來。”

    劉氏跟著宮女入內(nèi)，滿臉喜氣：“甜甜！”

    舒甜許久沒見到劉氏，聽到這一聲呼喚，頓時覺得十分親切。

    舒甜穿著寢衣，赤著腳下床，迎上去便抱住了劉氏。

    “娘親……”

    劉氏愣了愣，笑著摸摸她的頭，嗔道：“這孩子，馬上要嫁人了，還這般撒嬌……快去穿鞋，別著涼了！”

    舒甜笑著點頭。

    宮女們魚貫而入，服侍舒甜洗漱穿衣。

    舒甜膚白勝雪，穿上精致華美的鮮紅霞帔，還未梳妝，便已羨煞旁人。

    劉氏上下打量著舒甜，舒甜看起來……越發(fā)像小姐年輕的時候。

    當年，她陪著小姐出嫁，今日，她要再送舒甜出嫁，只愿舒甜能嫁得如意郎君，從此琴瑟和鳴。

    劉氏心底隱隱有些激動，面上卻不表，她笑道：“快，坐下梳妝?！?/br>
    皇后特意安排了一位極有子孫福氣的夫人，過來為舒甜梳頭。

    夫人笑容可掬，梳起她墨色長發(fā)，口中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舒甜坐在鏡子前，聽著夫人吟唱的梳頭歌，面頰泛起了嬌嫩的粉紅。

    小悅笑道：“公主不用涂胭脂了！臉已經(jīng)紅透了！”

    舒甜嗔她一眼，小聲道：“別胡說?！?/br>
    小悅抿唇笑起來。

    一個半時辰之后，嬤嬤宮女們終于將舒甜打扮妥當。

    眾人看著新娘子，只覺得千嬌百媚，容姿絕艷，連聲贊嘆。

    禮官在外，已經(jīng)催了三次，劉氏便急忙取來了蓋頭，給舒甜蓋上，扶著她出了寢殿。

    “甜甜，成婚之后，有空多回來看看我們，你爹的腿已經(jīng)好了，可以給你做好吃的……好好過日子，若有什么不順心的，千萬別憋著……”劉氏低聲囑咐舒甜，可沒想到，說到后面幾句時，竟有些哽咽了。

    舒甜伸手，輕輕拍了拍劉氏的手背，低聲道：“娘親放心……我一定會幸福的?！?/br>
    火紅的蓋頭之下，舒甜唇角微彎，眼中也泛起了一層水光。

    在禮官的指引下，舒甜到了勤政殿，拜別皇帝、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