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易一早起來眼皮便開始跳，跳了差不多半個多月，已經(jīng)見怪不怪，就是他左腿疼得厲害。

    外面下雨了！

    但今天是個好日子。

    上午出庭，下午去遠大銀行取東西。

    遠大銀行也破產(chǎn)了，清算盤點時發(fā)現(xiàn)紀櫻存在那兒的幾個箱子，聯(lián)系不到紀櫻本人，就找到她法律上的丈夫鐘易。

    鐘易覺得自己終于時來運轉(zhuǎn)，紀櫻算計得再精也不會想到，這點兒家底最終還是回到他手里。

    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鐘易穿好衣服，戴上禮帽，讓鐘寬拿來手杖，消沉了幾個月，第一次精神抖擻地走出家門。

    沸騰已久的狼吃人事件終于開庭，法院采取公開庭審的形式對民眾開放，一審的民事法庭內(nèi)外人員聚集，下雨天也不妨礙旁聽熱度，誰都沒料到紀家的“話本子”能延續(xù)到今年，還越來越玄乎。

    動蕩不安的年代人人自危，哪來那么多正義，多數(shù)都是打著正義的旗號滿足個人獵奇心理。難以置信又心有不甘，非要親眼見到，鐘少爺不是說能當(dāng)場驗證？眼睜睜看著人變狼，想想都刺激。

    書記員宣讀庭審須知，大法官宣布開庭，原告做完陳述后，審判員問被告是否需要法律援助，紀灃視線一直落在鐘易身上，聽到此話緩慢搖頭。

    鐘易自打進門就看到紀灃，沒有預(yù)想中的灰頭土臉，像個看客般，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

    裝模作樣，待會兒看他如何淡定。

    雖然對勝算成竹在胸，鐘易也不敢長時間與野獸對視，錯開目光，尋思著如何讓他死得更狼狽，聽到審判員問出這句話，才掀起沉重的眼皮。

    證據(jù)確鑿，再多的援助也沒用，馬上就是他原形畢露的時刻！

    “那么，原告關(guān)于被告罪行的陳述，被告認可嗎？”

    紀灃依舊搖頭。

    審判員請原告當(dāng)庭出示證據(jù)。

    期待已久的時刻終于到了，鐘易露出久違的笑容，化身正義使者，聲音都高了八度：“證據(jù)就在被告身上，請允許我為現(xiàn)場的諸位揭開這頭惡狼的丑陋面貌?！?/br>
    征得法官同意，審判員讓原告與被告一同站在法庭中央，為避免產(chǎn)生肢體沖突，兩名法警分立左右。

    紀灃神情淡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仿佛置身事外。

    鐘易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個死到臨頭的野狼，憑什么這樣有恃無恐，以為沒人知道他脖子上的秘密嗎？

    早在那頭狼出現(xiàn)在紀櫻的院墻外，鐘易就想起那枚無故失蹤的吊墜，后來在友邦銀行的辦公室里看到他領(lǐng)口的皮繩，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

    但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他還是不敢貿(mào)然伸手，左腳的疼再一次提醒他保持距離，鐘易請一個法警解開紀灃衣領(lǐng)，翻出那枚吊墜。

    “秘密就在這個墜子上，只要摘下墜子，他就會現(xiàn)出原形，請法庭增加武力保護，以防惡狼傷人?！?/br>
    這……能是真的嗎？

    現(xiàn)場氣氛壓抑到極點，同時又暗涌著期待、興奮、恐懼、懷疑等各種情緒，當(dāng)中也不乏惋惜的，這么體面?zhèn)€人，怎么會是狼變的呢？

    法官和審判員將信將疑，又調(diào)過來兩名持槍法警，四名法警圍住紀灃，緊張氛圍爆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像被施了定身法。

    鐘易緊盯紀灃，這該死的狼嚇傻了吧！竟然挑起嘴角，對著他笑？

    “要我親自解下來嗎？”紀灃問一直貼在他胸前攥著狼牙發(fā)呆的法警。

    “??？”法警嚇一跳，他距離這么近，萬一這個冒牌貨變身，他豈不是最先遭殃。

    要是嫌犯自己解下的話，他至少還有攻擊的機會，但萬一他真是人呢？他不又成了當(dāng)眾行兇，知法犯法，哪個缺德的把他推上前的，現(xiàn)在換人還來得及嗎……

    噠兒——

    一只手覆上法警手背，用力一扯，繩子斷了！

    “啊啊啊——”

    法警閉眼甩掉手中的墜子，被紀灃揚手兜住，同時擎住迎面劈來的警棍，法警睜開眼，首先看到握著警棍的那只手，是人手！

    視線順著手臂過渡到人身上，紀灃正啼笑皆非地看著他。

    現(xiàn)場一片嘩然，氣氛值已經(jīng)拉滿，結(jié)果虛驚一場，義憤填膺瞬間轉(zhuǎn)為失望掃興，就好像掛著羊頭賣狗rou，被騙了時間和感情，真是大煞風(fēng)景！

    審判桌后的法官審判員還算淡定，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表情反正一言難盡。

    最震驚的當(dāng)屬鐘易，怎么可能？他明明就是一頭狼啊，連他自己都承認的，他也多次親眼目睹他的狼身。

    鐘易此刻也顧不得保持距離了，湊到紀灃身前，壯著膽子摸他腕部，熱的，脈搏跳得強勁。

    當(dāng)他試圖近一步摸索袖筒內(nèi)的疤痕時，手被打掉，紀灃撣了撣袖口。

    “摸夠了么？”

    庭內(nèi)有人嗤笑，鐘易臉漲得通紅，一時不知該如何收場：“一定還有其他未知的旁門左道，法官先生，肯請法醫(yī)對其進行活體鑒定，另外，他冒充紀灃的事兒證據(jù)確鑿，這一點，在紀灃葬禮上親眼見過紀灃尸體的人都可作證。”

    “誰說我是紀灃了？”

    反轉(zhuǎn)猝不及防，偌大的空間落針可聞。

    現(xiàn)場民眾并沒見過紀少爺本人，一直以來都只是道聽途說，今日見到化身才具象了腦海中的想象，暗自贊嘆果然名不虛傳。

    鐘易登時啞口無言，他預(yù)測過各種可能出現(xiàn)的狀況，唯獨沒想到他連紀灃的身份都否認了。

    “可……可你們長得一模一樣?！?/br>
    “長得像的人多了，能看成一模一樣是你眼拙?！?/br>
    ……

    “那你是誰？”審判員打破嗡嗡的私語聲，他其實倒為這人不是狼而感到慶幸，雖然他本來也沒太相信。

    紀灃慢條斯理拿出一張對折的道林紙，法警接過遞給審判員，審判員看過，又呈給法官。

    法官反復(fù)看幾遍，覺得這個證據(jù)的可信度遠比狼變?nèi)烁孔V，但他提出一個完全出于他個人好奇心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