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是夢。

    晏霖扶了扶頭上冠冕，正色說: “林仙長，你回來了?！?/br>
    林鶴柔聲說: “你剛才還喚我娘親，怎么不認了”

    晏霖唇角勾了勾，兩頰酒窩呈現(xiàn)，她被林鶴半摟著腰，上半身則陷在榻上軟枕里，溫吞地說: “我答應(yīng)過你的事情，必不會讓你失望?！?/br>
    林鶴心中一陣柔軟，尤其她端詳著晏霖面容的時候，腦海里總能浮現(xiàn)出那夜湖畔出現(xiàn)的人。

    “母親可曾去找你”晏霖拉著林鶴的手，蹙眉道。

    林鶴點頭，并未詳述。

    晏霖垂下眼瞼，語音惆悵地說: “我昨夜夢到她在冥界受苦，以她的性子，恐怕不會屈居人下，容易惹出事端。”

    林鶴說: “和我擔(dān)心的一樣，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查你母親過往留下的書籍資料，她生前修習(xí)鬼道，有入冥界的法子，我想去冥界找她?！?/br>
    晏霖震驚，仔細端詳著林鶴，奇道: “你不是已經(jīng)把她忘了嗎怎么肯為她前往冥界”

    林鶴面上沒有波瀾，平靜地說: “我這次前往宓陽，青城，故地重游，甚至還能記起兒時之事，唯獨忘了你母親，此事很不尋常，于我而言，猶如被人奪走珍寶，如斷手?jǐn)嗄_一般，無法適應(yīng)，我每日渾渾噩噩，不管做什么都想不起來關(guān)于你母親的事情，如此異乎尋常，只能說明有人害我，刻意阻礙我，他們不愿我與你母親重歸于好，故而奪走我的記憶，使我如行尸走rou，任其擺布，此乃我平生最痛恨之事?！?/br>
    聞言，晏霖惆悵許久，竟是笑了。

    林鶴摸了摸她的臉，溫聲道: “好霖兒，你笑什么”

    晏霖道: “母親若是知曉你如此這般放不下她，一定會很高興?！?/br>
    林鶴心中空落落的，說了一句: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這么做到底是為了她，還是為我自己?！?/br>
    晏霖坐起身，伸出雙手抱著林鶴，溫聲道: “足夠了。”

    不論是為了晏浮生，還是為了林鶴自己，能有這個念想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對于被遺忘的人來說，已經(jīng)是莫大的欣喜。

    晚膳吃的簡單，一碗蓮子粥，兩三片蔬菜，林鶴適時拿出珍饈樓買的糕點，晏霖不禁好笑: “你還為我?guī)Я诉@個那個風(fēng)箏不會也是給我買的吧”

    林鶴說: “你若不喜歡，我再去給你買別的?！?/br>
    “我喜歡，”晏霖接過什錦糕點，拿在手里賞玩了一會，又十分珍愛地將那塊糕點放回去，抬頭跟林鶴說， “我現(xiàn)在舍不得吃，等會再嘗嘗。”

    林鶴點頭，坐在一側(cè)，陪同晏霖用了晚膳，接著去了晏浮生原來的住處。

    “這里原來是母親從前住的寒香殿，你在宮里的那幾年，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這里，”晏霖側(cè)目看她， “你還有印象沒有”

    林鶴搖頭。

    寒香殿的階前都長了青苔，冷冷清清，半個人影都沒有。

    一名容貌姝麗的宮女為晏霖掌燈，躬身引著她們進了寒香殿，將寢殿內(nèi)僅有的兩盞油燈點亮。

    空氣中彌漫著發(fā)霉的灰塵氣味，晏霖使了個潔凈術(shù)，只見油燈焰苗晃動，周圍已煥然一新。

    “當(dāng)年母親還是位不受寵的公主時，便住在這簡陋的寢宮里，后來張?zhí)蠓龀炙巧系畚?，為了提醒自己無權(quán)無勢，沒有任何靠山，母親一直住在這里，平日里連燈也不敢多點一盞，怕落人口舌?！闭f到這里，晏霖微微垂眸，自檢一般地說， “母親身上有很多我未曾注意到的優(yōu)秀品質(zhì)，從前我并不清楚，可如今我設(shè)身處地去想，如果當(dāng)時張?zhí)蠓龀值牡劬俏?，群狼環(huán)飼之中，我該如何活下來?！?/br>
    “你未必不能，”林鶴說， “你有你的機遇，也有人愿意為你赴湯蹈火，為你殺出一條血路?！?/br>
    “就像你曾經(jīng)為母親做的那樣，對嗎”晏霖笑了笑。

    “我不知道，”林鶴說， “即便我過去為她做了那么多，如今也不是討債的時候，能見她一面，我就心安了。”

    她漫不經(jīng)心說著，四處翻看，打著簾子進入內(nèi)殿，在晏浮生用過的那張桌案前坐下來，翻了翻案上積壓的公文奏折，見其中都是些未批閱的折子，其中有些還有晏浮生過去用主筆打圈標(biāo)記的地方。

    “找得到線索嗎”晏霖湊過來詢問。

    林鶴搖頭， “都是些公文，查不到有用的東西，就算有，恐怕早就被她銷毀了?！?/br>
    “我再帶你去別的地方找，”晏霖說， “母親住過的地方不止這一處，她還有藏書閣，那里你肯定能翻到關(guān)于冥界的記錄?！?/br>
    “明日吧，”林鶴的目光在寒香殿里來回打量著，同時跟晏霖說， “我今日回來時用了千里瞬移符，有些疲倦了?！?/br>
    晏霖微微頷首， “原來你去青城山，學(xué)了些道家的本領(lǐng)?！?/br>
    林鶴說: “我原見過有人寫符的，只照著畫了幾張，沒想到能用。”

    如此云淡風(fēng)輕將“天才”二字詮釋得清清楚楚，這世間恐怕只有林鶴了。

    晏霖若有所思，想到自己和林鶴血脈相連，或許她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到。

    想到這一點，晏霖心中一片清明?；厝ブ笏€得再用功，爭取三五年之內(nèi)趕超林鶴的修為，到時候或許能通林鶴一道闖入冥界，救母親于水深火熱之中。

    “我今晚就睡這了，你不必管我，先回宮歇息吧，”林鶴雙手搭在晏霖肩上，瞧著她個頭快要長到自己這般了，心中又忍不住感慨萬千，嘟噥道， “你也是這么瘦，風(fēng)一吹就能散架一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