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33

    三九寒天，滴水成冰之日，如鶯與祁世驤正在榻上下棋。

    屋子里燒了地籠暖烘烘，因她有孕，便未用甚么熏香，只在墻角花斛中插了數(shù)枝臘梅。

    她自發(fā)現(xiàn)他棋力下降，棋風(fēng)有變，便愛拉著他下棋。因了十盤棋她能贏兩三局，還能和上兩局，這能教她心情好上許久。

    二人正下得難解難分之時，她忽覺身下有東西流出。

    阿驍。她道。

    怎么？想不出招了？他見她放下棋子，以為她要認(rèn)輸。

    我好像羊水破了。她如同說她打翻一盞茶一般平靜。

    他一時呆愣，道，甚么？

    羊水破了。

    羊水、羊水破了！

    他慌慌張張自榻上起來，碰翻了幾上二人的棋盤，黑子白子嘩啦啦灑落在地。

    他將她一把抱起，喚了仆人女婢，又用斗篷將她裹上，和眾人擁著把她抱進(jìn)產(chǎn)房。

    產(chǎn)房早便收拾好，穩(wěn)婆、乳母亦是備下。

    如鶯被送進(jìn)產(chǎn)房沒多久，秦氏便帶了穩(wěn)婆還有宮中的嬤嬤一道來了。

    宮中的老嬤嬤當(dāng)年接生了六皇子，便一直伺候在六皇子身邊，此遭世子夫人雙胎，貴妃便遣了她過來看顧一二。

    她見祁世驤還待在產(chǎn)房，便道：世子還請回避。

    他看了她一眼，見她蹙著雙眉似是忍痛，道：你們忙你們的，我就在一旁陪著她。

    秦氏道：阿驍，聽嬤嬤的話，快去外面候著。我當(dāng)年生你們兄弟二人，用了一夜又大半日，哪有這樣快的。你杵在這，妨礙了嬤嬤和丫鬟做事。

    祁世驤見丫鬟正在幫如鶯換枕頭，又往褥子上墊東西，他猶豫著，便被如鶯瞧見，道：阿驍，你還在這做甚么？

    他一時語塞，道：我看看你，我這就出去。

    他被眾女人攆了出來，穿過回廊到一旁的廳中候著。此時正是未時末，至酉時，房中都無動靜。

    他踱回產(chǎn)房外，見丫鬟正托著托盤往里送，上面放著一碗牛乳羹、一碗桂圓雞蛋羹。

    他等著那丫鬟出來，問道：少夫人怎樣了？

    丫鬟道：回世子，少夫人安好，可進(jìn)食，有陣痛尚能忍。

    他點點頭，又回了廳中。下仆為他端上飯菜，他草草用上幾口，枯坐至戌時末，終是聽到她的哭聲。гΘùsΗùɡé.てΘм(roushuge.)

    初時只隱隱幾聲，漸漸哭喊聲陣陣，他坐立難安，又去了她產(chǎn)房外的回廊上，入耳之聲甚是凄厲。

    他胸口緊揪揪難受，那一瞬幾乎要責(zé)怪大哥，為何要教她受這般苦楚。那凄厲叫喚挾著冬夜寒風(fēng)刮過他面龐、耳廓，他似是回到湖廣戰(zhàn)場。到處殘肢血跡、兵器尸身，死的安寂，活著的呻吟，那半死不活的便是這般凄厲嘶喊。

    約亥時，產(chǎn)房門忽地打開，一個丫鬟端著鮮紅一盆血水出來，nongnong血腥味撲面而來。他一陣恍惚，腦中閃過的卻是他挨了她一巴掌。

    她還是一副小小少女模樣，衣裳不整，朝他扇了一耳光。

    他冷嘲熱諷說了好些話，把她一人丟下，尋了馬兒自顧自走了。

    他不由錯亂，怎地會有這般不合時宜的想法？莫不是太久沒上戰(zhàn)場，被這點血水嚇著了還是太過擔(dān)心她了？

    里面的丫鬟又端出血水，她叫喚聲愈加凄厲，間或有穩(wěn)婆與老嬤嬤的聲音。

    血水不斷、嘶喊未止，他開始恍恍惚惚起來，似是一半神魂留在產(chǎn)房外，另一半已越過種種，見著從前的自己與她。

    她又打了他耳光。

    他握住她手道：你若不解氣，便打我耳光，打到你解氣為止。

    她真?zhèn)€兒扇了過來。

    他一時有些生氣，但又不敢生她的氣，想想既被她打，權(quán)當(dāng)哄她高興，他再受不了她對大哥那般好，對他那般冷淡，連岑呆子他都比不上。

    岑呆子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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