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快來！菜都要涼啦！”昭昭喊裴僅去餐桌邊。

    “看，這一大桌子菜都是你愛吃的……雖然有幾道也是我喜歡的，但我喜歡的你也喜歡嘛，所以都一樣啦……”

    她熱鬧地介紹著，說著說著卻察覺裴僅似乎有些興致缺缺的樣子。

    “怎么了？”昭昭問，“晉升通知不是已經(jīng)正式確認(rèn)了嗎？難道還有別的什么事嗎？”

    裴僅抬眸看向昭昭，他的確是收到了確切的晉升通知，但伴隨如此的，是理事的“沒想到你認(rèn)識小謝總，怎么一直沒說呢”，以及副院長明里暗里“你找了個好女朋友”的暗示。

    再想起一周前的宴會，他看到昭昭提前離開后，和謝歸動作親昵地說了許久的話。

    所以即使再愚鈍，他也猜到了他這次的晉升是因為什么。

    可是他能說什么，難道他要質(zhì)問昭昭和謝歸的關(guān)系嗎？

    “沒事?！迸醿H說，“吃飯吧，菜要涼了?！?/br>
    他垂眼吃了兩口菜，這次輪到昭昭不高興了，“干嘛呀，我開開心心準(zhǔn)備了這么一大桌子菜，你就這種態(tài)度?！?/br>
    “抱歉?！迸醿H說。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干什么?！闭颜押吡艘宦?，“不行，你要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br>
    裴僅抬眼看了一下昭昭，又低下頭，“沒什么事，吃飯吧。”

    “你就是這樣！什么事都不和我說！”昭昭把筷子用力放在一邊，“我就不配參與你的事情嗎？你根本就不覺得我可以幫得上你是吧！”

    “你當(dāng)然可以?！迸醿H不輕不重地說，又自言自語地重復(fù)了一遍，“你當(dāng)然可以?！?/br>
    “什么語氣啊，明明就是在說反話。上學(xué)的時候就這樣，你老覺得什么事情你自己都可以處理好，什么事都不和我說，可是我們在交往，如果什么都不能交流的話，還不如分手！”

    昭昭正在氣頭上，分手的話她總掛在嘴邊，但他們都知道這話不是認(rèn)真的，這是一個類似于“安全詞”的信號，代表她說出這個詞的時候，裴僅就該哄她了。

    可這次裴僅只是看著她，說：“這句話你其實早就想說了吧。”

    “什么？”昭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沒事?！迸醿H又說?！熬彤?dāng)我什么都沒說?！?/br>
    “可你說了?！闭颜颜f，“你什么意思裴僅，你覺得我歡天喜地等你這么久，開開心心準(zhǔn)備這些菜，就是為了和你說分手是么。”

    “抱歉，我剛才說錯話了。”裴僅說。

    “我不喜歡抱歉，我不想聽抱歉。就不能不做抱歉的事情嗎。”昭昭起身，“冷靜一下吧，我現(xiàn)在說不出什么好話。”

    她穿了外套，從她和裴僅租的、離醫(yī)院很近的房子里離開。

    這是她和裴僅認(rèn)識的第十六年，也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六年。

    她以前總覺得裴僅比她成熟，他做事井井有條，有規(guī)劃有條理，他總是給每件事情準(zhǔn)備很多套方案，他能游刃有余地處理很多事情。

    但后來她慢慢發(fā)現(xiàn)，其實裴僅的心理年齡十分幼稚，他從未真正的成熟過。

    他看起來總是十分堅強，但不是堅強的人就會成熟，而是被愛過的人才會成熟。

    因為被好好保護過的內(nèi)心，才能正常的生根發(fā)芽直至長大。

    而她想，裴僅的心理年齡，是不是停在了七歲的那個冬天，他的父母接連離開，他像個累贅一樣被嫌棄虐待的那個冬天。

    所以他幼稚沒有安全感，用一副冷漠的樣子偽裝自己，帶著硬殼應(yīng)對全世界，把自己困在一切皆可計算的條條框框里，努力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

    而她本應(yīng)像個女神一般降臨，和他說那讓我來拯救你，我給你你沒有得到過的愛，但事實上……可事實上，她也很累。

    她已經(jīng)連續(xù)加了一個月的班，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和應(yīng)付不完的客戶，還有永不滿足的領(lǐng)導(dǎo)。

    她真的也很疲憊了。

    昭昭忽然想起，高考前的那天晚上，空氣悶熱，教室里的老式風(fēng)扇轉(zhuǎn)得嗡嗡響，桌子上的卷子隨風(fēng)忽閃著。班主任說了幾句話就放他們自習(xí)了。

    昭昭趴在桌子上，戳了下裴僅的肩膀。

    他正在做模擬卷，她就不懂裴僅這種考試前還在學(xué)習(xí)的人的心態(tài)。

    戳了他兩下，他依舊沒回頭，但坐直了，靠在她的桌子上，耳朵離她特別近。

    昭昭扒著課桌沿問裴僅，“裴僅裴僅，如果我考不上大學(xué)怎么辦?！?/br>
    “考得上?！?/br>
    “我是說，我考不上你的大學(xué)怎么辦?！?/br>
    “那我們以后就不會再見面了?！?/br>
    昭昭好半晌沒有說話，裴僅不知什么時候停下筆，轉(zhuǎn)過身來，卷子卷起來敲了下她的腦袋，“笨蛋，別胡思亂想。你可以的，我相信你?！?/br>
    她又笑得沒心沒肺，“我也覺得我可以！”

    “那裴僅，等我考上了，我們就一輩子在一起是嗎？”她繼續(xù)開心地問。

    “沒有什么是一輩子的?！迸醿H說，昭昭嘴角又耷下來，她又聽到裴僅接著說：“不過我會努力?！?/br>
    可是努力好累啊。你也這么覺得嗎裴僅。

    就是因為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太美好了，連和他一起吹的風(fēng)都是清甜輕松的，所以她更不能接受有一天他們會因為疲憊而吵起來的這種現(xiàn)實。

    她的美好的青春，不應(yīng)該終結(jié)于柴米油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