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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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晃悠,便又晃出一位熟人。 她不過臨時起意在路邊吃了一碗茶,沒想到還看了這么一出鬧劇。鄰桌的男人背影看著人高馬大,竟也是個不給錢就想走人的主,甚至還光明正大被店小二發(fā)現(xiàn)了。她看熱鬧看得興起,卻聽那男人淡淡扔下一句: “錢記隔壁桌賬上。” 宋吟秋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兄弟,我們認識嗎? 不對,這個聲音好耳熟。 她抬頭,那人也正巧低頭望過來。都說春眠不覺曉,宋吟秋看他是白天黑夜都睡不醒,剛花了大價錢點了店里最貴的茶也沒能吊起這人的精神。 二人對視片刻,男人打了個哈欠。 “早啊,親王殿下?!?/br> “靳,云,驍!”滿鋪的目光頓時集中過來,一片寂靜中,宋吟秋恨不得撲上去捂住他的嘴。 好在靳云驍雖沒什么臉面,宋吟秋還是要顧著親王的面子的。她將一把銅錢遞與那暫時被驚得說不出話來的掌柜,也沒指望他能回過神來找零,便掀簾追了出去。 “你怎生在這兒?”她快步追上靳云驍,也不知這人要往哪兒走,“南疆的事,你不管了?” “我什么時候說我想要接手這堆爛攤子了?”靳云驍莫名其妙地一攤手,“你都跑了,難道還不允許我也跑?” 宋吟秋略一思索,好像是這么回事。她又道:“那你怎么會來東海?” 從南疆到東海,這都大半個大夏了。 “隨便走走,”靳云驍?shù)?,“在南疆那幫老頭兒眼皮子底下干什么都不自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當然是能滾盡滾?!?/br> 可以,這很靳云驍。 宋吟秋一時無語,二人竟是一路到了海灘。宋吟秋遠遠望見沙灘上那艘還沒下海的船華貴異常,船身上不知嵌了多少珍寶,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金錢的光芒。 宋吟秋開始思考若是路上盤纏用光了,可否把船上的金箔和寶石摳下來沿路賣,但她轉念一想似乎不會有這種可能——皇帝賞的東西,除開給沿路各國分發(fā)的、用來彰顯國威的珍寶,剩下的估計也夠她與沈知弈用到下下下輩子。 “你盤纏帶夠了嗎?”她忽地問道。 靳云驍卻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她:“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哦。”宋吟秋若有所思,想必靳云驍這樣的條件,愁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會愁錢花。她已經(jīng)開始在腦海中構想靳云驍未來走投無路去做……鴨的道路,然后沒忍住笑出了聲。 靳云驍頗為不解地瞥了她一眼,宋吟秋立馬擺正了神色,她輕咳一聲,道:“你今后如何?可有做考量?” “有啊,明兒就混上你們船,出海去看看,”靳云驍嗤笑一聲,“誰稀罕你的船。先管好自己吧,西洋話說順了沒?那沈知弈也是武將出身,看上去不像是個西洋話學得快的?!?/br> 宋吟秋在心中默默反駁,沈知弈分明學得很快。她前些日子才發(fā)現(xiàn),在北疆任職三年,沈知弈竟是連北狄話都學了。 而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西洋話學到現(xiàn)在都只會講幾句客套話。 宋吟秋一想到這事兒就頭疼。二人的腳印在沙灘上印出可長一串,宋吟秋回頭看時,身后的漁民拉著一張碩大的網(wǎng),上邊果子似的結滿了魚。 她從未出過海。 但回過神來,靳云驍已經(jīng)走出很遠。宋吟秋回過神來,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遠方。 很多年后,她聽說和親北狄的公主聰慧過人,很快學會了北狄話不說,還與北狄國師一道勸著北狄與大夏簽了好幾十年的互市協(xié)議,從此兩族友好相交,邊境和睦,再無戰(zhàn)事。 不過此后那國師竟也銷聲匿跡,倒也算是一樁奇事。 這件事本夾在朝廷寄來的公文中,宋吟辰每隔一年就要將朝中大事一并給她敘寫一遍,似乎是怕她日后回了大夏,卻摸不清天下形勢。這信上用了皇帝的朱批,還蓋了宋吟辰的私章,夾在七七八八的信件中一眼就能辨出,宋吟秋原是不看的。 也就沈知弈任勞任怨地每一封信都拆開瀏覽一遍。 他說起這事時,宋吟秋正給小院柵欄外的薔薇澆水,順口應了那挺好。 “與我何干?” “北狄原本的國師去年歿了,”沈知弈就猜到宋吟秋定然不會分神來記這些瑣碎之事,“新立的——就是后來失蹤的那位國師,是個漢人。” “漢人?”宋吟秋詫異道。 “是,北狄一向以強為尊,并不顧出身,”沈知弈頓了片刻,方道,“皇上說,北狄新一任國師的私章,能夠辨出漢書的‘云’字?!?/br> 宋吟秋倒是愣了一下,方道:“是么?!?/br> 他富有一身才學,卻空無凌云志向。 只好渡盡平生風流,也做得閑云野鶴歸去。 第70章 番外三 光風霽月 宋吟秋早還在南疆隨韓暮求學之時,尚不知大梁手握傳國玉璽,便就日后稱帝之事對韓暮有過請教。 “《尚書》有言:‘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宋吟秋為太傅添了茶,她向來于禮數(shù)處挑不出差池,“既是父為陽,母為陰,陰陽相合方以化生萬物。而皇上身為男子統(tǒng)領前朝,皇后位居后宮母儀天下,豈不有悖‘天子為民父母’一說,此為何解?” 韓暮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大抵是頭一回被問這樣違背祖宗倫理的問題。奈何他雖為太子太傅,卻一直未能將宋吟秋收入門下。二人的相處一直是介于算不上師徒也算不上君臣的尷尬關系,宋吟秋能提出這樣的問題,也還算合她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