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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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彌搖搖頭,道:“的確是施主記錯了,此句本應(yīng)是……” “該是師父記錯了?!?/br> 洛久瑤截住他的話,言語頗有幾分不講道理,“小師父修行年月尚短,怕是混淆了經(jīng)文……不若去問問你們住持?” 小沙彌無奈道:“施主說笑了,出家人不打誑語,住持師父前來也會這樣說的?!?/br> 洛久瑤毫無改過之意,轉(zhuǎn)過頭,重又在佛前念了一遍。 “……施主且等。” 小沙彌一跺腳,走出佛殿,往寺廟更深處去了。 洛久瑤跪在原處,望著殿上的金身佛像。 光線沉沉,空氣漂浮著香火的氣味,光亮自蓮燈的葉瓣透出,投在飄蕩的煙絲中。 佛陀端坐堂間,眉目無悲無喜,好似正于云霧中俯視人間。 身側(cè)傳來一聲很輕的笑。 洛久瑤收回目光,側(cè)首:“沈林,你笑什么呀?” 沈林輕聲道:“臣在笑方才殿下故作不知,氣走那小師父的模樣?!?/br> 她總是思慮良多,在他面前又常常是沉著冷靜的,極少露出這般嬌蠻的模樣。 可她這樣的年歲,本該如此隨心無憂。 洛久瑤眨眨眼,復(fù)又變作方才的嬌蠻模樣,道:“沈林!不準(zhǔn)你笑了!” “好,臣沒有在笑了。” 如此說著,沈林的笑意卻更深了些。 天色依舊暗沉,小沙彌久久未歸,寺中的撞鐘聲響起,蕩在山間。 余鐘磬磬,聲聲悠遠(yuǎn),洛久瑤忽而道:“沈林,我有一件事想問你?!?/br> 沈林:“殿下問便是。” 洛久瑤卻又道:“你可知道,佛前是說不得謊的?!?/br> 沈林應(yīng):“即使不在此地,臣也永遠(yuǎn)不會騙殿下。” 鐘聲蕩至消止,萬籟皆寂,唯余風(fēng)聲卷地,簌簌有聲。 洛久瑤頓了一頓。 “程驚鴻說,我去熙朝茶閣的前幾日你曾每日都請他去喝茶,所以你那幾日……是在等我嗎?” 火星舔舐著燃香,奉在佛像前的線香一寸寸變矮,最終燃盡了。 沈林看著余下的香棍,久久沒有開口。 許久,他伸手合十,以一個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佛禮朝前拜了一拜。 掌心相合,他的衣袖微微下垂些,洛久瑤便瞥見了他腕間的玉扣。 是半月前她曾交給沈無憂,名為還債的那枚玉扣。 前幾日她未有留心,也不知他是何時帶上的。 “臣……” “施主。” 小沙彌走入殿中,行禮道:“住持師父請施主到禪房去。” 洛久瑤起身,久跪的雙膝一時有些發(fā)麻。 沈林抬手,輕輕接住她。 站穩(wěn)身體后,沈林也已直起身來。 小沙彌眼見二人要一同前往,忙道:“施主留步,住持只請了這位女施主前去。” 洛久瑤反問:“為何?” 小沙彌不語。 洛久瑤與沈林對視一眼,又道:“上次請簽是哥哥與我一同前來,眼下他也該同去,若住持不見,大可讓他在禪房外等我?!?/br> 小沙彌自知拗不過她,若不答應(yīng)不知她這次又要念什么經(jīng),于是點點頭。 住持的禪房在寺院深處,穿過佛殿,繞過藏經(jīng)閣,洛久瑤忽而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還未至春時,藤枝光禿禿的趴在回廊的木梁上,少年走在廊道的另一端,肩上擔(dān)著枯萎藤條投下的影。 他自遠(yuǎn)處側(cè)首瞥來,唇畔微微揚起笑意。 似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洛久瑤不覺那個笑帶有什么好意。 看來住持一早的那位客人,便是秦征了。 秦征轉(zhuǎn)了腳步繞到洛久瑤所行的回廊上,十分刻意的與二人打了個照面。 “沈大人也來拜佛?” 沈林不動聲色的擋過洛久瑤,道:“只是前來解惑?!?/br> 秦征瞥著他身后露出的一截裙角:“是大人有惑,還是……旁的什么人有惑?” 沈林道:“世子說笑了,前來寺中的人,哪個沒有惑事?” 秦征目光銳利,冷笑道:“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大人既然來了,可要將惑事好好解開再走?!?/br> 沈林回望,嗓音清淡:“借世子吉言?!?/br> 話音才落,二人中忽而插入一道柔和的聲音。 “哥哥,莫要耽誤了時辰,我們走吧?” 這一聲哥哥道過,秦征的目光不再收斂,直直看向沈林身后的影。 洛久瑤察覺到他的視線,抬手,輕輕扯住沈林的衣袖。 沈林點一點頭,與秦征錯身而過。 拂袖掠動間,腕上的玉扣露出又遮過,秦征瞥見玉扣,更將二人的動作盡收眼底,盯著那兩道遠(yuǎn)去的身影瞧了許久。 -- 臨近禪房時落了細(xì)雨,小沙彌攔下沈林。 洛久瑤揉一揉沈林的衣袖,輕聲道:“哥哥,我路上想起馬車中有些謄抄的經(jīng)文需拿來供上,哥哥回去取來交給這位師父罷。經(jīng)文有些多,若能帶些人手幫忙是最好的,千萬不要著急錯漏了?!?/br> 她又看向房門緊閉的禪房:“住持師父為我解惑想必要許久,禪房路遠(yuǎn),如今落了雨,寺中也有傘,哥哥無需再來找我,我會自己回去的?!?/br> 沈林看著眼前微動的輕紗,遲疑了一瞬,終究點頭應(yīng)下。 洛久瑤松開手,跨過禪房的門檻,沒有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