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澤無語，“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在他面前毫不避諱、不顧他一身軍裝讓他接“贓物”也就算了，還打算拉他下水、一起同流合污？

    “你知道她在這里吃的第一頓飯是什么嗎？”封驍不答反問，唇角帶著絲戲謔。

    “就是我做的烤魚。”

    周楠澤眉峰動了動，沒說話。

    “山上的捕獸夾不是我放的，但是我做的，我也曾用來捉些野兔、野雞去賣。”

    封驍慢慢走進，直到與他不過一米的距離，周楠澤甚至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水汽。

    “她知道，但她說這樣沒什么不好，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

    周楠澤抬起眼，靜靜的望著他，封驍一笑，“周連長，你是聰明人，你該知道兩個人如果思想、觀念不合的話，也終將走不到一起?！?/br>
    “我覺得你應(yīng)該先試著了解了解她，然后再決定要不要繼續(xù)在這里住下去。”他拍拍他的肩，一如當(dāng)初他拍他那樣。

    “聽說周嬸子病了，躺床上起不來，你這個‘大孝子’不想回去看看嗎？”

    周楠澤眸光微動，夏沁顏從后頭出來，“誰病了？”

    “周……”封驍話沒說完，眼前就伸來一只手，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尖和掌心都有薄繭。

    “給我吧。”周楠澤看著他，“一只應(yīng)該就夠了，另一只先養(yǎng)起來。”

    封驍瞇了瞇眼，站著沒動。周楠澤也不催，就那么等著，兩人之間氛圍莫名有些古怪。

    夏沁顏左右瞅瞅，“怎么了？”

    “……沒事?！狈怛斶@才抬起胳膊，“拿好了，勁挺大的?！?/br>
    “嗯?！敝荛獫山舆^，轉(zhuǎn)身問夏沁顏，“想怎么吃？”

    “你看著做吧，都行?！?/br>
    “好，等會就開飯?！彼麘?yīng)著，推開后門出去了。

    門框有些矮，他的身形又太高，走路時需要微微彎著腰，可他的背脊始終挺得筆直。

    那是在部隊長期養(yǎng)成的習(xí)慣，也是他從未丟掉的驕傲。

    封驍輕嘖了聲，倒是沒想到他能這么快接受，剛收回視線，就見夏沁顏正盯著他。

    “你跟他說什么了？”

    “說你愛吃魚?！狈怛敯胝姘爰伲€是在他看來不該吃的魚。

    “我不愛吃魚?！毕那哳亴⒁路f給他，面上沒什么表情，“可是這里只有魚。”

    封驍一愣，直到她不耐煩的催促了，才猛地回神，“……抱歉?！?/br>
    他拿著衣服，也跟著到后面去了。后頭是個小院子，左右各一間屋，一邊廚房一邊臥房。

    他先去臥房換了衣服，里面很簡單，不過一個炕、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

    炕頭壓著兩個顏色已經(jīng)褪得差不多的紅木箱子，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炕腳，那四方塊一瞧便知道出自誰之手。

    墻上貼著偉人畫像和日歷，封驍看了好一會，才出門進了廚房。

    正忙著刮魚鱗的周楠澤只掃了他一眼，便繼續(xù)低下頭忙活，刀工利落、動作嫻熟，確實不是生手。

    “你說這樣的日子會持續(xù)多久？”封驍坐下，一邊往灶下添柴火一邊問。

    周楠澤動作一頓，“……不知道，但總歸不會永遠這樣。”

    村里可能感覺不到，但在部隊上卻已經(jīng)有了不同的風(fēng)聲，有些工作得以調(diào)

    整，只是還不甚明朗，上頭可能也在左右搖擺。

    “突然覺得不甘心了?！?/br>
    封驍注視著灶膛，火光明明滅滅，映照在他臉上，一半紅一半白，只有那雙眼，完全褪去了懶散，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很想做點什么?！倍皇歉C在這個小山村里得過且過一輩子。

    想擁有錢、權(quán)、勢，只為了讓那個人永遠能吃到她想吃到的東西。

    周楠澤看著他，忽然笑了，笑容舒展，軟化了他眉間的鋒利。

    “巧了，我也是。”

    之前覺得連長已經(jīng)夠高，能在他這個年紀(jì)達到這種程度的屈指可數(shù)，可是現(xiàn)在，他覺得不夠，還遠遠不夠。

    他尚且不能隨心所欲，連和原生家庭撕開，都要顧忌著名聲和影響，又談何讓她隨心所欲？

    “這么一瞧，其實你也沒那么討厭。”封驍挑眉，或許是擁有共同的愿望，竟是頭一次看他順眼了點。

    “不，我不覺得。”周楠澤低下頭，將魚跺得咚咚響，“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厭?！?/br>
    三番兩次破壞他們獨處時間，說話暗諷，還讓他違背原則給他處理“贓物”，他永遠不想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

    “如果你愿意退出……”

    “休想?！狈怛斆鏌o表情，又往灶膛加了根柴，火燒得越發(fā)旺盛。

    “先來后到懂不懂？要說不道德，你才是最不道德的那一個?！?/br>
    “出現(xiàn)的先后順序不代表她喜歡的多少，任你出現(xiàn)再早，不喜歡還是不喜歡?！?/br>
    “你又知道了？”

    “起碼她沒拒絕我的靠近。”

    “……那是同情你、可憐你?！?/br>
    “總比不在意你強?！?/br>
    “你的臉可真大?！?/br>
    “彼此彼此?！?/br>
    廚房里一時靜了下來，而后驀地響起兩聲輕笑。封驍繼續(xù)燒火，周楠澤繼續(xù)處理魚，兩人互不干涉，瞧著竟有幾分默契。

    等夏沁顏再見到他們，就發(fā)現(xiàn)兩人之間的氣氛和諧了很多，一個端菜，一個拿筷子拿碗，一個收拾桌子，一個搬板凳，再不見之前的劍拔弩張。

    快樂如初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