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芳愉一邊手腳飛快給他?換上新衣裳，一邊低聲同?他?解釋：“你汗阿瑪在乾清宮等你呢，說是要帶你出宮小住一段時間。”

    “出宮？”小娃娃歪了歪圓腦袋，問她：“那額娘也去嗎？”

    葉芳愉搖頭：“額娘不去，只有你和伊爾哈、雅利奇去?！?/br>
    想著不能叫小娃娃全然無知地出宮，葉芳愉飛快把?種痘之事，用小兒能夠理解的話語同?他?解釋了一遍。

    小娃娃聽得半懂半不懂，張口想問她什么?，可是嘴巴張開了，又不知如?何開口，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問什么?。

    于是沉默了半天?，才揪著葉芳愉的衣領(lǐng)，小聲問道：“那……會不會痛痛啊？”

    葉芳愉也不知道，她便又搖了搖頭，“額娘其?實也不清楚，因著是第一次試痘，若是順利的話，應(yīng)該沒什么?感覺才是，而若是不順利，估計你就要發(fā)幾天?高熱，身上也會癢癢……”

    她皺著眉，努力在腦海里搜刮著種痘后可能出現(xiàn)的癥狀，將?之一一講與小娃娃聽，末了鼓勵他?要勇敢，“寶寶還要記得，若是身上實在癢痛難耐，一定要及時告訴給院正?大人和徐太醫(yī)，而不可自己上手去抓，去撓，知道了嗎？”

    小娃娃乖乖巧巧地窩在她的懷里，先點了點頭，之后才問：“為什么?呢？”

    “因為這個痘痘很?厲害，若是你抓破了，身上就會留下?痘痕，一輩子都消退不了，到時候就會變得很?難看很?難看的了，寶寶難道想要當個不好看的寶寶么?？”

    “不，不想的！”小娃娃幾乎要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說完以后，又問葉芳愉：“不，不抓，就不會變難看了嗎？”

    葉芳愉點點頭：“對的，不抓就不會難看，而且你及時告知給院正?和其?他?的太醫(yī)伯伯了，他?們就能夠想法子為你緩解身上的癢意，這樣你也就不會覺得辛苦了?！?/br>
    說話之間，葉芳愉已經(jīng)給小娃娃換好了衣服，扶著他?在踏板上站好。

    一旁的張順安很?有眼力見，立時就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幫小娃娃穿好鞋子。

    小娃娃垂眸朝他?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扭過腦袋又問葉芳愉：“那小安子呢？他?跟不跟我一起去呀？”

    葉芳愉聞言便瞥了張順安一眼，點頭道：“自然是要同?你一起去的，而且除了張順安以外，你身邊的幾個小太監(jiān)都要一起去種痘?！?/br>
    小娃娃身邊的幾個小太監(jiān)，也都是七八九歲的小孩兒，貧苦人家出身，平時哪里能有種痘的途徑？

    像他?們這樣的宮人，若是不幸感染了天?花，宮里一般也不會給治，多是一卷草席裹了往亂葬崗一燒了事。

    也就是這次試痘人少，太醫(yī)院那邊又急需第一批試痘的樣本以待日后的研究，故而太皇太后才下?了懿旨，命小娃娃和兩個小格格身邊適齡的宮人一同?去種痘。

    葉芳愉清楚知曉牛痘的安全性，故而也并未制止。

    她牽著小娃娃走出翊坤宮的大門，又親自帶著他?上了轎輦。

    往乾清宮走時，小娃娃的腦袋瓜里不知是想到什么?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忽然眼眸亮晶晶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葉芳愉低下?頭。

    就看見他?神秘兮兮地貼近過來?，好像是想同?她說什么?悄悄話？

    但無奈身量不夠，無論他?如?何挺直腰板，嘴巴也夠不到她的耳畔，急得小娃娃差點就爬到椅子上去了，連同?葉芳愉那絲綢緞材質(zhì)的袖子也差些被他?扯到變形。

    葉芳愉連忙彎下?腰，把?耳朵貼了過去，同?時另一只手奮力拼搏，終于把?自己另一只手的袖子從小娃娃那幾根胖乎乎的手指中“拯救”了出來?。

    然后就聽見，坐在她身側(cè)的小娃娃壓低了小奶音，用虛虛的氣音在她耳畔邊問道：“額娘，您說，汗阿瑪臉上的那幾道痘痘，是不是就是他?小的時候不乖，不聽話，用手在癢癢的地方撓啊撓，撓出來?的痕跡呀？”

    葉芳愉：“……”

    她深深看了自家小娃娃一眼。

    不愧是她家胖寶寶，這么?快就真相了！

    ……

    不過為保住皇上在她家胖寶寶面前?的尊嚴，葉芳愉沒說是，或者不是，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想也不想，曲起手指在他?腦門上彈了個不輕不重?的腦瓜崩。

    “私下?妄議你汗阿瑪，屁股癢癢想挨打了是不是？”

    她話音剛落，小娃娃就飛速扭過了腦袋，坐直身子，懸空的腳丫晃了兩圈，努力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誒，額娘在說什么?呢？寶寶怎么?聽不懂呀……”

    他?嘟著紅潤的小嘴巴嘀咕了幾句，旋即不等葉芳愉回應(yīng)，雙手背在身后，搖晃著圓腦袋，小奶音清脆地唱起了葉芳愉之前?教過他?的兒歌：“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是一個可愛小寶寶……”【1】

    ——還是經(jīng)過葉芳愉改編后的版本。

    稚嫩的童音在轎輦上空縈繞。

    葉芳愉唇邊含笑，垂下?眼眸往他?光溜溜的腦門上看了一眼又一眼，有些不舍，更多的卻?還是無奈。

    半晌，幽幽嘆了口氣，沒再?言語。

    *

    清晨天?還未亮，皇上就命人將?小娃娃和兩個小格格宣了過去，不多時，幾頂素色小轎從乾清宮出，一路經(jīng)過乾清門、隆宗門、熙和門，最后由?西華門正?式出了宮，送到不知哪兒的莊園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