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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百花深處在線閱讀 - 第18章

第18章

    那頭花兒回到家,把五十文錢給阿婆,要阿婆明日給那些討債的人,但只字未提差點(diǎn)丟命的事。她累壞了,也被嚇壞了,晚上打更的時(shí)候人像被抽走了魂兒。飛奴問她白日究竟去哪了?她道:出城給白二爺跑個(gè)腿。

    飛奴也不多問,只是叮囑花兒:“那白二爺是十足的惡人。今日我在碼頭上聽說白二爺這回回來是為了找什么東西,說那東西原本是從潮州運(yùn)往京城,在燕琢附近被人劫了。也有人說那東西是白大爺劫的,所以白二爺弄死了白大爺?!?/br>
    “白家的事很復(fù)雜。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未必是真的,我們定要管住嘴,不要惹火上身?!闭找沟?。趁花兒不注意把飛奴扯到一邊,輕聲問他:“你近來常去黑市?”

    “沒去過。”飛奴道。

    “你不要哄騙我,咱們打小一起長大,你若出事,我心里不好受。那孫老爺不是好人,無論他許你什么,你都不要輕信?!?/br>
    此事說來很巧。照夜白日在衙門當(dāng)差,去孫府附近辦差之時(shí)看到飛奴從孫府出來。那孫府的管家扯住他衣袖,在下頭比了比。燕琢人做生意有規(guī)制,明面的生意明面議價(jià),見不得光的生意衣袖里定價(jià)。照夜原本不想多管閑事,但飛奴又去喂那白家的野貓,這讓他直覺這其中定有詐。

    飛奴罕見正色道:“照夜哥,我等都是亂世中的雜草,費(fèi)盡心機(jī)不過為了保命而已。依我看,人之所以有好壞,要看對自己是否有益。于我有益,就是天大的好人。于我無益,就是天大的壞人。”

    照夜見勸不通他,就使出撒手锏:“我要花兒跟你說?!?/br>
    “花兒自己都為白二爺賣命,她說不著我?!?/br>
    二人不歡而散,悶悶追上隊(duì)伍。這一天又下起雪來,阿虺最先察覺,抹了把臉上的濕意,抬起頭:“下雪了?!?/br>
    “燕琢城的冬天太長了。”照夜道:“太難熬了。”

    花兒心不在焉道:“是啊…”

    好不容易挨將道下職,快到家時(shí)阿虺和飛奴借故有事走了,她一個(gè)人垂頭喪氣向回走。有一顆石子滾到她腳下,她順腳踢開。又來一顆,她再踢開,嚷了一句:“別鬧了!”

    三更以后小賊橫行,又因著宵禁令,柳條巷巷人不會在晚上出來?;▋悍磻?yīng)過來抬頭去找,終于看到前頭黑影里立著一個(gè)人。

    她嚇一跳,捂著心口向后跳一步,剛要喊救命,就聽那人道:“花兒!別喊!”

    花兒捂住嘴,仔細(xì)去辯來人究竟是何人。無論聲音和身形她都不認(rèn)得。那人站在那里的姿態(tài)又屬實(shí)不像壞人,她試探向前走一步,欲看清來人。

    那人的臉全被黑布裹著,露出的眼睛黑森森的。虛弱倚靠在墻壁上,對花兒招手,講話的時(shí)候肺部有重重的螺音:“花兒,你來,別怕?!?/br>
    花兒躑躅片刻,終于還是再次緩慢走過去,把手中握著的那把短刀亮給他看,出言恫嚇?biāo)骸翱吹搅藛??跟我耍心機(jī)就殺了你!”

    男人的表情看不清,但眼睛卻有隱隱笑意,緊接著咳了一聲,用手在臉上比劃,從眼角到耳后:“是我?!?/br>
    花兒思索片刻,而后睜大了眼:“你沒死?”

    男人搖頭苦笑:“我命大。”

    “那你為何不遠(yuǎn)遠(yuǎn)逃走?回來做什么?嫌命長啊?”她上前幾步,刀還握在手里,探頭探腦去看他的臉。男人索性將面巾解下,臉上裹得像粽子,連耳根都紅腫起來。

    “你命可真大。既然命大,往后就好好活罷!這世道死而復(fù)生的人不多見,你一定命格很好。司天臺不是說這一年主昌運(yùn)嗎?我看你才是昌運(yùn)?!被▋亨┼┎恍萜饋?,一邊講話一邊朝他湊近,手中的刀又比了比,眼神很厲害:“別動啊!”

    他胸中的螺音屬實(shí)是很重,與孫婆的一樣,想必是受了凍,肺部染了疾,又沒有銀子抓藥,只能這樣生生忍著。

    “你去那邊的廢屋里等著?!被▋赫f:“你命真好,我這幾日剛賺了些意外之財(cái),給阿婆囤了好些藥,先送你兩副,你拿去保命?!彼f完轉(zhuǎn)身就跑,小聲叮囑他:“你等著!”

    跟白棲嶺你來我往兩三次,虎口里拔牙、刀尖上舔血騙來的那點(diǎn)銀兩買的藥,慷慨贈予一個(gè)生人。她只覺得這人可憐,看面相又不像壞人,只是不曉得他為何會落得如此田地。但她自然不會問那許多,人各自有天命,他被她救下,或許就是他的天命!

    她小跑著進(jìn)家門翻找草藥,想起那人也沒法煎藥,索性把阿婆剩下的湯藥找個(gè)藥壇子倒了進(jìn)去,又順手抄起郎中的藥方跑了。阿婆見她這樣慌張,咳了聲問她:“這樣急做什么?”

    “救人!”

    小心翼翼抱著藥壇子向破屋跑,巷子里的殘雪被踩得發(fā)出澀響,月光拉長她匆忙奔走的影子,破舊的衣角濕了邊,一點(diǎn)點(diǎn)向上氤氳而去。待她趕到,那人還在,她把藥壇子放下,說道:“這是三天的藥,你先喝。倘若你要走,帶著這方子,是郎中為我阿婆開的,我想著能對你的癥。倘若你不走,又沒法買藥煎藥,三日后還在這里見,我還送藥給你?!?/br>
    “多謝你,花兒?!?/br>
    “你究竟如何知道我叫花兒的?”

    “我如果想知道,就一定會知道?!彼v完捂著胸口咳了兩聲,半晌才搗過那口氣:“你不問我叫什么?從哪里來?去往哪里?是好人還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