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對(duì)很多事存疑？答案你自己去找?！卑讞珟X放下筷子：“你不信任何人，更不信我，那你便自己去尋答案。是死是活與我無關(guān)，但若是再壞我事，就休要怪我不客氣。我雖不殺無辜之人，亦能為你破例！”

    “我難不成還要感激二爺留我一條小命嗎？二爺幾次番置我于險(xiǎn)境不顧，哪次不是我自己逃出來的？”花兒也放下筷子：“不吃了！不食嗟來之食！”

    那馬蹄聲近了，他們同時(shí)收聲，屏息傾聽?；▋号伦约郝牪磺?，欲站起來去那竹簾前，被白棲嶺扯回來。他手掌貼握著她后脖頸，指尖卡在她下巴上。她甩脖子以逃脫他桎梏，坐下前狠狠瞪他。

    那外頭不知來的是何人，進(jìn)門后就將兵器置于木桌上，坐下時(shí)那木凳發(fā)出吱呀聲，要被坐塌了一般。大喊一聲小二！而后要了好菜，但并未叫酒。其中一個(gè)像首領(lǐng)一樣的人道：“切莫貪杯，待事成之后好酒好菜好女人招呼著！”

    花兒聽到好女人，嘴撇到天上去。心道哪個(gè)女人愿意跟你們這群牛鬼蛇神過日子！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白棲嶺看出她不忿，就將她下巴捏住，手指豎在嘴前，噓一聲。

    花兒煩他，張嘴就要咬他，他抽手之時(shí)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嘴唇，他順手扯過她衣袖擦手。

    外面講話聲音突然壓低，花兒豎起耳朵去聽，依稀聽見幾句。

    “那些孩童哭鬧得厲害，給吃了藥昏死過去，耳根子才清凈?！?/br>
    “老大，這趟究竟送去哪？這下能說了嗎？”

    “那倒沒說。只說讓送到兩百里外的老鷹嶺?！?/br>
    花兒的手頓在那，他們說的孩童是哪些孩童？包括柳條巷的小弟嗎？王嬸如今還在家中瘋癲著，整日念著：小老、小老。

    她又欲上前探看，被白棲嶺一把抓住手腕，低聲喝令她：“坐下！”

    花兒還想說什么，白棲嶺已然將雞蛋塞進(jìn)她嘴里，對(duì)她使了個(gè)眼色，要她仔細(xì)聽著。那頭講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花兒依稀聽到：藥煮、入湯、長(zhǎng)生不老。她不知他們說的是否如她心中所想，手心浸出了一層細(xì)汗，連筷子都握不住了。

    去年早些時(shí)候，不知哪里刮了一陣風(fēng)，說京城的官老爺們興起了以嬰孩的頭骨入湯的風(fēng)氣。說嬰孩的頭骨純凈，且還帶著母胎的精華，喝此湯之人能長(zhǎng)生不老。這些鬼話沒人信。傳了幾日，忽然就無人再傳。

    那時(shí)花兒覺得這話簡(jiǎn)直是無稽之談，還跟飛奴說過：做此等傷天害理之事，別說長(zhǎng)生不老了，老天爺打個(gè)雷都能劈死，出門就會(huì)摔死。

    此時(shí)她腦中滿是這些，即便不信，然當(dāng)下也肯信了。

    那些人在驛站吃過了飯，馬掌亦釘好，結(jié)了賬走了?；▋和高^竹簾的縫隙，看到他們的商隊(duì)帶著十幾個(gè)長(zhǎng)木箱，那木箱不像別的商隊(duì)一樣上鎖，而是里外層捆個(gè)結(jié)實(shí)，還罩著棉被，怕受凍一樣。

    “吃飯?！扁锄棸阉Щ貋戆丛谀镜噬希骸靶菀喙荛e事。”

    花兒想起王嬸和銜蟬，一雙眼通紅。她不知她說話管不管用，又或者白棲嶺有沒有那樣的良心，但她忍不住，小聲說：“小弟丟了后，王嬸瘋了，整日哭鬧，要灌很多湯藥方能睡著。銜蟬為了給王嬸抓藥，不知又討了什么生計(jì)，整日在那里抄東西。他們的車?yán)锟捎行〉?？”花兒又壓低聲音：“他們剛剛說嬰孩哭鬧，給用了藥。還說什么熬骨、入湯…”

    她有點(diǎn)急了，抓住白棲嶺衣袖：“我們?nèi)タ纯春貌缓?？就看看那木箱子里到底裝的什么！”

    見白棲嶺不為所動(dòng)，落下淚來：“求你?！?/br>
    她不為了自己求他，為別人情真意切求他。白棲嶺突然心軟，講話比從前和氣：“你記得那一日有人要勒死你，被人砍斷了手嗎？”

    “記得。”花兒急急點(diǎn)頭：“我記得?！?/br>
    “砍拿人手的人是我的人，你猜到了嗎？”白棲嶺又問。

    “猜到了。”

    “他們?cè)诟?。?/br>
    花兒不肯信白棲嶺，擦掉眼淚：“你不要騙我?！?/br>
    “二爺不騙人?！扁锄椩谝贿呎f：“這種事二爺沒必要騙你。你只管安心吃你的飯，聽二爺?shù)脑?，別惹麻煩?！?/br>
    花兒點(diǎn)頭，低頭吃面。外頭又來了人，進(jìn)到驛站就開始敲桌子，小二忙跑上前去，問道：“各位爺想吃什么？”

    “找人?！币老∈莻€(gè)首領(lǐng)的人在問話。小二忙道：“找什么人？”

    那首領(lǐng)說：找一個(gè)商隊(duì)，拉著木箱子，約么二十人。

    小二眼睛一轉(zhuǎn)，這不是適才那商隊(duì)嗎？然在這等地方開驛站，人得一等一機(jī)靈。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則不能說。只是彎腰點(diǎn)頭：“小的給您留意著，若有差不離的商隊(duì)定給您送個(gè)信。只是大爺，咱這南來北往的商隊(duì)，帶的都是木箱子…這…”

    那首領(lǐng)被小二問住了，踢了一腳旁邊的人：“說！你看到的那些人的長(zhǎng)相！”

    “為首的，臉上有塊疤，駝背?！?/br>
    小二忙點(diǎn)頭：“小的記下了，小的記下了?！?/br>
    外頭人并不多，白棲嶺不著急趕路，只是讓花兒支著耳朵聽著。花兒慢慢猜出一些門道來，這驛站接著南來北往之人，不定哪句話就漏出哪些口風(fēng)。而白棲嶺似乎在等什么人?；▋簩掖卧囂剑季}默不言。她依稀覺得白棲嶺要找的東西和要做的事，都是要掉腦袋的事，是以他才如此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