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鷹在一邊愣了，女人？哪有女人？怎么吵著吵著還編排起自己來了？二爺從前也不是那死要面子的人，惹急了打一頓扔出去就完事了，今兒這急頭白臉的是為哪般??？

    “對，你了不起！你在京城養(yǎng)了十幾個通房，小妾排了一丈遠(yuǎn)，與我何干?。课疫€嫌你臟呢！我跟你身邊的女人比什么？我又不做你女人！”花兒伶牙俐齒，要真吵架還真沒輸過，你富可敵國銀子也沒到我手里，我在你這討口飯吃還要受這等羞辱，她氣急了，抓起那杯蓋朝白棲嶺丟出去，見他瞪著眼睛要上前抓自己，擔(dān)心被他收拾撒腿就在屋里跑，一邊跑一邊喊：“你也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我身邊哪個男子不比你強(qiáng)！你除了那家業(yè)還有什么！”

    這話可真夠傷人的，獬鷹聽著都替白棲嶺冤枉。再覷白棲嶺一眼，后者面色發(fā)青，緊抿著嘴唇不說話，拳頭也攥得緊，真生氣了。

    獬鷹跟了白棲嶺許多年，見他跟別人逞兇斗狠，幾乎沒占過下風(fēng)，他也幾乎從不動真氣，這天的氣可是生得不小。怕遭連累，尋了個借口就遁了，在外頭琢磨半晌，是不是自己這趟差辦砸了？首先那聘禮，納個妾屬實(shí)沒少給，那木箱子里多少金銀珠寶，都是老管家過目的。老管家說那花兒就認(rèn)銀子，那就多給她點(diǎn)銀子；再次那媒婆規(guī)章，亦是按風(fēng)俗走的，一點(diǎn)禮數(shù)沒差。

    差在哪獬鷹不清楚，但他清楚一件事，今兒這一架吵得兇，花兒這輩子都別指望二爺給她好臉了。

    獬鷹心中也納罕，那花兒平日里見風(fēng)使舵，為了一文錢能吃多少苦，輪到讓她衣食無憂了，她反倒急了。我二爺就這么入不得你眼？呸！思及此，獬鷹也來氣了，決議再不理那花兒。儼然忘了自己才是那罪魁禍?zhǔn)住?/br>
    白棲嶺真被花兒惹急了，揪著她衣領(lǐng)子把她丟出門去，一腳把門踢上，口中說道：“往后再感踏進(jìn)我白府一步，將你腿打折！”

    “不來就不來！”花兒要?dú)馑懒耍矊W(xué)白棲嶺踢了一腳門，腳疼！蹲下身去捂著腳，心里直委屈：這些老爺有一個賽一個，侮辱人的招式真是信手拈來。要你做小你還不能有微詞，有就是你不識好歹。換別人花兒才不生那個氣，但那人是白棲嶺，她以為二人好歹有點(diǎn)主仆情分的。蹲那揉了半天腳，聽到里頭一個動靜都沒有，又氣不打一處來：別人氣死了，你沒事人一樣！找了塊石頭砸到窗子上，轉(zhuǎn)身就跑了。隱約聽到白棲嶺在里頭喊：“把她抓回來給我打死！”

    花兒腿腳倒騰快，那老管家站在前面沖她擺手要她快些跑，在她跑出白府后順手關(guān)上了府門。至于那里頭是什么光景，她儼然不知道。

    獬鷹干的好事，自然要關(guān)起門來罰，白棲嶺命人打了他兩個板子，獬鷹還敢喊冤：“二爺，您同意接府里來的！”

    “我問你，接府里和納妾是一碼事嗎？”

    “您平日待花兒不一樣，奴以為…”

    “你再犟嘴！多打兩板子！”

    獬鷹終于住嘴，但心里不服，從長凳上下來后跟哼將抱怨：“我想不通，我沒錯。”

    哼將倒是明白了一回：“二爺在氣頭上，你就是錯了。多久沒見二爺生這么大氣了？那花兒顯然看不上二爺，二爺臉沒處擱了。這往后這倆人甭想見面了，除非那花兒真心實(shí)意知錯就改?！?/br>
    “不能，我今日把話放這，二爺早晚還得搭理她！”

    那頭花兒出了白府，氣還沒消，不僅沒消，簡直愈發(fā)氣！那白棲嶺讓她撒泡尿照照，她照什么照？她雖窮，但有骨氣！

    今日這事屬實(shí)鬧大了，她氣哼哼去飯莊，途經(jīng)碼頭的時候有伙計(jì)笑她：“你鬼迷心竅了吧？那白二爺?shù)钠付Y那么多你把媒婆打走了？”

    “咱們燕琢城里出手這么闊綽納妾那還是頭一遭呢！”

    “你在二爺手下做事，今日不給他留臉，他還能容你？”

    燕琢城就這么大地兒，那白二爺又是那么一個名聲赫赫的主，花兒把白二爺請的媒婆打出去的事不出一個時辰就傳遍了。那傳言有鼻子有眼，最離譜的那一句是花兒不知打哪學(xué)來的媚術(shù)，把那葉小姐都比了下去，要白二爺甘心納她做小。

    那可是葉華裳！花兒要?dú)馑懒?，說旁的她可以當(dāng)耳旁風(fēng)，波及鐵骨錚錚的葉華裳，真是讓她難受至極！

    她敲自己腦袋：大傻子，又沒忍??！惹急了還得哄！討口飯吃容易嗎？怎么就這么沉不住氣呢！打媒婆做什么？嫁到白府毒死那白老二，占了他家業(yè)多好！

    到了飯莊，看到說書先生正在看書，就湊到他面前指著一個字問：這個念啥？

    她天天問字，說書先生已然習(xí)慣了，就給她講：這個字念緣。

    孽緣的緣么？她問。

    說書先生笑了：你每天聽我說書，那書里的英雄好漢、阡陌紅塵，都講究“機(jī)緣”，是“機(jī)緣”的緣。我看你近來總是問字，這是為哪般啊？

    花兒想了想，說道：我打小被阿公、阿婆抱來，吃口飯都不容易，又趕上這些年動蕩，大字不識一個。從前沒功夫識字，眼下得空了就學(xué)兩個。不然往后被人賣了，那畫押的身契我都看不懂，還以為是銀票呢！

    說書先生見她含糊其辭，搖了搖手中的扇子，說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是劫是緣，境由心轉(zhuǎn)。別人都道緣分猶如水中月、鏡中花，摸不到看不清，風(fēng)一吹，水皺了，花擺了，看不清了。但若它在你心里，任那風(fēng)吹再狠，水不會皺花不會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