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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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去秉告婁擎,此刻他手中端著一碗骨湯,那骨湯用未滿月的嬰孩的軟骨熬制的,術(shù)士說此湯辟邪延年,他仰頭干了,將碗丟下,乜眼道:“還有這等事?” “是。” 婁擎擺了擺手命人下去,目露寒光,玩性大起。 而銜蟬,在那一日,終于肯提筆給照夜寫信。她拿起筆,第一個字落在紙上之時就留下來淚來,她寫:“那日一別,如隔兩世。京城日日晴天,而你風(fēng)餐露宿。疼你念你,但怕牽累你,還望你珍重。照夜哥哥,你的銜蟬開始教書了,我知你掛念此事,特寫信與你…” 銜蟬一邊寫一邊落淚,她寫了那許多,一頁又一頁紙,寫盡她來京城后受到的驚嚇和委屈,但最終她又一頁一頁撕掉。照夜還在邊關(guān)受苦,銜蟬不忍他擔(dān)憂,最終只留開頭一頁,裝進(jìn)信封,而后躺在床上,那信就在她心口放著,猶如她愛的人就在身邊。 而她愛的人此刻正在夜晚的山野中穿行。那山連著山,行起來沒有盡頭,月亮懸在頭頂,一路追著他們跑。谷為先問花兒是否吃得消,花兒一邊大口喘氣一邊道:“吃得消!” 她不肯拖后腿,緊緊跟著谷為先和照夜。路邊伸出的枝椏將她的腿劃破了,她忍不住呼了一聲。照夜停下來看她的小腿,被劃出了血。 “要么你二人留下,我自己去?”照夜征求他們的意見:“大將軍還等我們的輿圖?!?/br> “兵分兩路,你自己一路,我與孫燕歸一路?!惫葹橄葐柣▋海骸皩O燕歸,能走嗎?” 他冷不丁叫她燕歸,她一時緩不過勁頭,過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在叫她。她站起身來跺跺腳,并沒那么疼。于是她提議:“兵分三路,不需要照料燕歸。我有防身的東西,還會爬樹,在這林子里死不了。” 她將過年后來霍靈山的事說了,在圖上指出幾條路來:“我揣測大將軍的意思,是要直搗老巢。那山匪的老巢在哪里,我之前有想過?;蛟S是要過了那座靈庵,再向高處去。那靈庵八成也有一些說道,我自己去靈庵。喬裝打扮一下即可?!?/br> 谷為先并未阻攔,照夜想阻攔,但谷為先攔下照夜:“盡管讓她去。我們都無法替別人死,也無法替別人活,路就是要自己走?!?/br> 花兒感激地看谷為先一眼,趁著月明走了。 她從前沒有這樣的膽量,在深山老林的夜里穿行。許是經(jīng)歷了生死,又失去了至親,讓她對自己的這條命沒那許多在意了。 她穿行在黑夜里,想起谷為先和照夜教她的那些:做一個厲害的斥候,要記得所聽、所見、所聞、所感。她一直走,累了就靠在樹上休憩一會兒,緩過來就繼續(xù)走。途中碰到一只狼,她并沒有害怕,而是點起篝火,而自己爬到樹上,待天亮了,狼走了,她再繼續(xù)走。 霍靈山如此之大,她的鞋磨破了,還經(jīng)了林間隨時落下的雨,整個人異常狼狽。她走了兩天,終于走到那個靈庵。 她到靈庵之時也是晚上,傳聞中的靈庵就在她面前。透亮的月光籠罩整座靈庵,那扇掉漆木門上的銅環(huán)微微發(fā)光。這是燕琢人心中的圣殿,有人不畏生死,穿越兇險來到這,只為求一個順?biāo)臁?/br> 回首這一路,花兒覺得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她并未遭遇那許多兇險,好好地走到了這里。 叩門之時聽到木門發(fā)出沉重的聲音,那聲音驚起樹上的鳥雀,她抬頭看了看。 過很久,有人來應(yīng)門,開門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和尚,首先探出腦袋問:“何人叩門?” “民女是山下人,特來山上求一炷香?!?/br> 那小和尚剩下打量她,疑惑問道:“你來時可遇到兇險?山匪或豺狼虎豹?你可知來靈庵的人都丟掉半條命,而你倒挺輕松?!?/br> “許是跟靈庵有緣,花兒來時遇到一匹狼,我點了火爬到樹上等到了天亮。手心都磨破了。但其余的當(dāng)真沒見到?!被▋荷斐鍪纸o那小和尚看,掌心血rou模糊,是真的受了傷。小和尚再次打量她,而后關(guān)上門。花兒聽到他在地上小跑,要去問師父這女子能不能放進(jìn)來。 她等了片刻,那小和尚又來了,這次似是有些不耐煩,轟她走:“你快走!女子不許進(jìn)靈庵!我看你帶著一些邪氣,靈庵的香不許你燒!”小和尚似乎很是急,從門縫鉆出來推她走:“快走!快走!l “我不走,我要去燒香!” “快走!” 小和尚推得很用力,但講話聲音一直很?。骸翱熳撸⌒菀@擾我?guī)煾杆X!” 花兒還想說什么,卻有另一人走了出來,對小和尚道:“何人在此喧嘩?” 小和尚身子定在那,臉上有恐懼的表情,一時不敢回話?;▋嚎闯隽诵『蜕械漠悩樱瑓s不知這異樣因何而起。來者是個高個和尚,走路時候岔著腿,講話倒也客氣:“佛祖不趕有緣人,姑娘里頭請?!?/br> 花兒隨他走進(jìn)去。 她此生第一次走進(jìn)靈庵,猶記得阿婆活著之時也曾念過:不如去靈庵為你阿公求個平安?;▋耗菚r說:阿婆到不了靈庵就喂狼了!這是大善之處,是積福之地,多少絕望的人忘卻生死幾經(jīng)險阻來這里做一整夜,等天亮的第一炷香。他們應(yīng)當(dāng)也像阿婆一樣,人世里求不到的圓滿,期望神仙能給予。 那廟堂里坐著一位老僧,花兒看不出他的年紀(jì)。他眉眼低垂,面目慈悲??谥性陧灣?jīng)咒,過了很久才唱完。他的聲音回旋在大殿之中,帶著一股暖流流到花兒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