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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百花深處在線閱讀 - 第227章

第227章

    而當戒惡幽幽轉(zhuǎn)醒,察覺到自己身處一個幽閉之所,一盞油燈亮著,照出兩個人影。他分辨出來了,是花兒和白棲嶺。

    戒惡自嘲地笑了,他自己聰明一世,卻被花兒這姑娘騙過了。從前以為她光明磊落,不屑于用一些骯臟手段,卻不料這姑娘做事根本不在乎手段,能成事就行。哪里是有風骨?分明是一個“江湖騙子”。

    此刻江湖騙子正瞪著大眼睛看他,見他醒了就嘲笑他:“老頭兒,是不是怨恨自己看人走眼了?早跟你說過我厲害著呢,你偏不信!”

    戒惡臉偏過去不愿理她,花兒嘻嘻笑道:“老頭,你可知帶你走后發(fā)生什么了?皇上的人認輸了,太后的人要當場斬殺你,待他們跑上去,你已人去樓空了。那皇上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在他母后面前軟著呢!不定有什么把柄在他母后手上。”花兒講完抱膝看著他,見他仍不做聲,就戳戳他:“老頭,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你不信任我,你孤身一人來到京城,定是誰都不信任的。你挨個去試探,先是白棲嶺,又是我,就連柳公,你都要試探。你試探來試探去,又不肯交與真心,你怕什么呢?你被人出賣過是嗎?”

    “你不必試探我了,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是誰。我來自燕琢城,你一定知曉燕琢城的,被屠城了。谷家軍收留了我,我成了一個斥候。我來京城是為刺殺那歹毒的母子?!庇挚戳丝窗讞珟X道:“他也是燕琢城人,我們從前是舊相識。”

    戒惡定定看著花兒,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氣,他聽到了想聽的話,并一早就知道這些話都是真的。老人眼里漸漸就蓄起淚光,看向白棲嶺問道:“你還記得他嗎?”

    “他,指的可是曾經(jīng)的七皇子婁禔?”白棲嶺問。

    老人點頭。

    白棲嶺一霎那便想起了婁褆那張臉,菩薩低眉,一笑惹人顧。這些年來白棲嶺始終派人去尋他,

    但遍尋不見,他就這樣消失在人世間了。

    “他在哪?”白棲嶺問戒惡。

    老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用力壓抑心中的痛苦,良久方開口:“他去了,葬身于火海了?!?/br>
    老人的淚水轉(zhuǎn)瞬就落下了。

    老人流浪于世,途經(jīng)那座寺廟的后山山洞里住了下來。戒惡不喜歡世人,只喜歡動物。一日遭遇暴雨,他被困于山洞,將死之時聽到外面有人經(jīng)過,老人便大聲呼救。他聽到外面有窸翠動靜,緊接看有人開始借助各種東西去清理洞口的泥沙和巨石。不知過了多久,戒惡終于看到了洞外的人。

    他第一次見婁之時,被他臉上的傷嚇到了。他從未見過有人的臉是那般的恐怖,被燙了一個又一個字,因看被燙太多,字重疊到一起,最終已看不清是什么了,它變成了純粹的傷疤??伤难凵駞s慈悲,當他看人之時,那人仿若能放下內(nèi)心的痛楚。

    戒惡問他:“你是誰?”

    婁褆搖頭不語。

    戒惡道:“你救我一命,我要報答你。”

    婁褆又搖頭。

    “你真是個怪人?!苯鋹旱溃骸澳憔热耸裁炊疾粓D,這世上沒有你這樣的人。”

    身后傳來響動,婁褆對他擺手,要他走,戒惡懂他的意思,轉(zhuǎn)身走了。

    但戒惡放不下這個救命恩人,他雖是個丑陋的怪人,臉上那么疤痕、不會講話,可他的目光實在慈悲,戒惡想去看看他。他悄然潛進寺廟,跟在他身后,默默觀察著婁褆。

    婁提身后總是跟著幾個侍衛(wèi),當他在寺廟里經(jīng)過之時,香客被嚇得撒腿就跑,甚至來不及看他的眼睛。

    他不講話,不會講話,也不被允許發(fā)出聲響,他在修行,身上卻不時落下鞭子。奇怪的是他從不喊疼、不皺眉、不反抗,好似他的rou身已死去,而魂靈絲毫察覺不到痛楚。

    他有時會去后山,在一塊石頭上一坐就是一下午。他去后山之時,侍衛(wèi)覺得無趣,便自己去玩,走之前威脅他:“別想跑!跑了就殺了你!”

    侍衛(wèi)走了,戒惡走到他面前,看著他清亮的眼睛問他:“你是罪人?”見他又不言語,便道:“你若是罪人,他們可以直接要你死;他們沒要你死,而是這樣折磨你,那罪人便是他們?!?/br>
    戒惡對婁提說:“打今日起,無論你去哪,我都跟著你,我要將你的救命恩情還給你。”

    他說到做到,悄悄藏身于婁褆的周圍,看他的一舉一動。當侍衛(wèi)對他揮鞭子時,他便丟出一塊石頭砸到侍衛(wèi)的眼睛上;當侍衛(wèi)要欺辱他時,他就欺辱回去。侍衛(wèi)以為婁褆身邊附著了什么,竟開始收斂。

    戒惡發(fā)覺婁褆格外良善。他被人唾棄,卻從不與人生氣,若遇到哪個孩童啼哭,他會蒙著臉送上糖果;若有人有解不了的苦,他便以他的智慧在紙上寫幾個字,以助人度過艱難。

    戒惡想:他果然不是壞人,他是那樣好的人。

    可這樣好的人在一個深夜被人帶走,戒惡在他們后面跟著,一直跟著,不知走了多久,他們走到一個未名之地。那里沒有寺廟了,那里有許多惡人,被關(guān)在一起,相互蠶食,無論男女。

    而婁褆,住在一個破茅屋里,趕上隆冬,大雪壓塌了茅屋,他也不生火,因為侍衛(wèi)不許。但侍衛(wèi)自己也受不得,便丟下幾句話,自己尋好去處。

    每每這時,婁提便會出去走,他在深山的小路上繞行,他不能講話,但戒惡卻仿若能聽到他心中的吶喊,那喊聲穿越深林密谷,最終抵達天際。戒惡有時會逗他,學(xué)一聲虎嘯,看他會不會怕,他卻停下來,看著戒惡的方向,慈愛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