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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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下雨呢,石板路很滑,待雨停再去罷!”柳氏拉住他衣袖。白棲嶺順手拿起靠在廊柱上的油紙傘,徑直向外走。 柳氏忙給家丁使眼色,家丁意會,上前攔住白棲嶺:“老爺,您還是回屋歇著吧,路上的確滑,當(dāng)心摔跟頭。”他的手用力捏住白棲嶺手腕,臉上卻堆笑:“回去吧,老爺!”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4章 吹夢到西洲(三) 白棲嶺抬眼看那家丁, 嘴角微微一動,點頭道:“是啊,外頭路滑, 待天晴再出去?!?/br> 一邊的乳母偷偷抬眼看著, 這院內(nèi)的人各有各的把戲。送她來的人特意叮囑:“少說話、少瞎看、少打聽?!边@活計出的銀兩大方,乳母能忍當(dāng)忍, 只是這情形著實詭異,那老爺雖說是老爺, 她來了一載有余, 卻沒見過他出過門。每每他要出門, 總會被人攔下。一會兒說外頭冷、一會兒說外頭熱, 今日又說下雨路滑…那老爺也是怪人,不急不惱, 很是聽勸,轉(zhuǎn)身就回屋了。 那小公子睡得沉,夫人又做起繡活,興致好時哼著小曲兒, 不時瞄一眼老爺?shù)姆块g。小公子呢喃一聲,翻了個身, 夫人看都不看一眼。還不如抱來的呢! 平日里夫妻二人幾乎不講話, 雨夜里卻鬧得歡,那夫人長一聲短一聲, 叫得瘆人, 第二日從老爺房里出來時候紅光滿面。乳母曾聽她自言自語:真生個胖娃娃就好了。感情是想給老爺添丁。 看不懂看不懂。 那頭白棲嶺回到臥房,又推開窗, 外頭的雨不見停。他窗前的小商小販神情各異, 他指著賣蓮子的那個, 手指勾一勾,大意是:來,買你把蓮子。 他不常買東西,若是買,也只買一兩樣。小販劃著船到他窗前,用牛皮紙包了一包蓮子遞給他,接過他給的銅板。這位老爺時常多給,這賣蓮子的小販知道,于是順嘴問一句:“老爺還想買什么,下次我?guī)怼!?/br> 白棲嶺指指一旁的荷葉,又拿出一塊碎銀子放在窗邊,小販猜測:“您要荷花?一塊碎銀子?” 白棲嶺點頭。 小販高興起來:“老爺您等著!就是把蘇州河翻個底朝天,我也給您找來今年頭茬花骨朵!”說完撐著船走了。 白棲嶺坐在窗前剝蓮子,頭不抬眼不睜,一顆又一顆,像在消磨時光。外頭人盯著他,有人下巴一抬,就有人劃著船走了。 “還跟昨日一樣,怕是還沒想起來?!眲澊叩娜艘恢睂⒋瑒澇霭讞珟X視線,在一家茶鋪下向人匯報。那人點頭:“繼續(xù)盯著。這都多久了,不信他真傻了。上頭要的東西得盡早弄出來,不然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是,是?!庇謩澊厝チ?。 周圍眼睛這樣多,白棲嶺看不出似的,一個蓮子剝到午后,小丫頭將午飯端了進來。都是江南的小盅小碗,白棲嶺吃不慣,眉毛一立:“端走?!?/br> 小丫頭忙解釋:“老爺,原本是要給您做澆頭大碗面的,但夫人說下雨天老爺身上的舊傷癢痛難忍,要咱們做清淡些。” “夫人說的?” “是。” 白棲嶺便端起碗來吃,在外人看來就是夫妻和睦,丈夫知曉妻子心疼自己,做了一個聽話的人。小丫頭見狀捂嘴一笑,退出去給柳氏回話。說到“老爺心里有夫人,只聽夫人的話”這句,柳氏送到唇邊的湯匙停在那,不知怎的,紅了半片耳朵。 小丫頭又樂了:“哎呀呀,夫人待老爺,那真是情真意切。” 柳氏的心思亂了一下,嘆了一聲,將小丫頭攆走,自己倒是坐在那發(fā)起呆來。傍晚時候,撐著傘出了門,一直沿街走,走到茶鋪門前,站了會兒,內(nèi)心在躑躅什么,最終沒進門,又撐傘回了家。 路遇一個要飯的拽她褲腿,皮包骨,大個頭,躺在那奄奄一息,就踢了一腳:“餓死鬼!又是你!每次都拽我!”掙扎幾下,走了。也不知怎的,每回那要飯的拽完她褲腿,她都覺著頭暈,腳一滑,差點摔倒,扭頭罵一句:“晦氣!大男人做點什么不好,偏來要飯!呸!” 罵了幾句解氣了,徑直回了家。進門里就問丫頭:“老爺起了嗎?” 白棲嶺一般午后會睡會兒,有時睡到傍晚,他睡覺的時候不許人吵他,若被吵醒,定會大發(fā)雷霆。 “聽著沒動靜?!毙⊙绢^答。 “那不要吵老爺,許是昨晚累到了?!绷纤剖菬o心將這一句,講完自己心頭癢了下。抬頭看看檐下雨,隱隱期待這雨多下幾日。柳氏從前唱曲兒的時候就對男女之事癡醉,她不似別的女子,不情不愿。她是真心得趣。原本那小貨郎很合她心意,哪成想,夫君會更勝一籌。 柳氏也不知哪里來的癮頭,每回與他共度一夜,虛虛飄飄,過后還會想。 她見慣了風(fēng)花雪月,人也可謂心狠手辣,對誰都掏不出幾分真心,只認一個銀子。對那夫君自然也是,真心無幾分,無非看在銀兩的薄面上。可她這心頭癢,又是怎么回事呢? 白棲嶺起了,照慣例推開了窗,大個子要飯的趴在他床下,瘦脫相了都。他擺擺手,故作嫌惡的姿態(tài),意思是讓要飯的混蛋。要飯的緩慢爬了一段,到別人家窗下避雨去了。 都說江南富庶,接連趕上幾個災(zāi)年,家底快要吃空了。再碰上幾場瘟疫,這人也就沒了形態(tài)。要飯的愈來愈多,餓死的也常見。 是以他窗下偶有一個叫花子,倒是不稀奇,反正叫花子哪里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