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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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了! 葉華裳閉上眼睛,她喘不過氣,整個人匍匐在地上,無聲慟哭。 阿勒楚的貼身侍衛(wèi)跑了過來,捂著阿勒楚的脖子,又向上倒止血藥,不知摸索多久,又動作多久,阿勒楚發(fā)出一聲嘶啞的長長的嘆息。 “您不會死,您是天神?!笔绦l(wèi)耗盡了力氣,頹然坐下去。葉華裳抬起頭,對上阿勒楚的眼睛,那雙眼那樣涼薄了無生氣,生死不明。 遠處的茶倫捂著自己的嘴不停顫抖,身邊的使女抱緊她,對她說:“公主,你要記得今天,你要記得今天?!?/br> 那一天世人記得的事很少,哪怕一代梟雄的自傷隕落再過一段時日都會被人遺忘的。但那一天,谷家軍突然向一個未知的地方開拔,燕琢城的人卻是記得的。因為那陣仗真是太大太大了。 浩浩蕩蕩大軍,規(guī)整開拔。谷為先騎在馬上,這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頭一回光明正大與世人相見。而在他身后的女子軍可真真是颯爽英姿呀! 有百姓還記得小阿宋,在路邊喊她:“阿宋!小阿宋!阿宋長這么大了!” 阿宋在馬上對其展眉:“阿伯,待我得勝歸來一起喝酒!不醉不歸!”這小姑娘真潑辣,跟那柳條巷的花兒有點像呢!對呀,花兒呢?目光在隊伍里看了又看,沒看到她?;▋翰粫?zhàn)死了吧?之前是聽說從軍了呀!怎么人不在呢!就有人啐一口:“莫胡說了!” 花兒是兩日后得知阿勒楚投誠后又自刎的事的,她拿著那封密信久久回不過神來。首先想起的便是那時她與白棲嶺去良清城外,送別剛被滅門的葉華裳。那時的葉華裳痛不欲生,又強忍著對他們說:“我會回來的?!?/br> 多少年過去了?花兒掰著手指頭數(shù),她數(shù)不清了,這些年過得太快,日子看不清就過去了。阿公總說“時光如白駒過隙”,這下她知道了!她有些說不出的難過,也不知為什么,也不知為了誰。 這樣大的事霍言山自然也知曉了,二人面對面坐著,霍言山突然出聲:“我曾與葉華裳打過幾次照面,也與阿勒楚打過數(shù)次交道。我以為在這縱橫捭闔的權(quán)利交鋒之中,葉華裳會敗下陣來?!?/br> “因為她看起來是弱女子嗎?”花兒問他。 霍言山搖頭:“因為她一無所有?!?/br> “你未免太看不起一無所有之人,正因一無所有,才沒有后顧之憂,她只管向前看,向遠看?!?/br> 霍言山咀嚼花兒的話,他認同她所說,因為她也曾一無所有。他們初相遇那一年,她連飯都吃不飽,在隆冬大雪天氣里,提著桶,去燕琢城外的河里鑿魚。那河被官家占了,他們不敢明目張膽鑿,要走很遠,走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她可不一無所有么! “你倒是應有盡有。”花兒笑道:“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個像你一樣命好的人?!?/br> “你說得對?!被粞陨讲活櫵某爸S,只一心看著前路?;▋褐獣运诳词裁矗牡岬卮筌娨验_拔數(shù)日,在崇山峻嶺之間,無聲挺進?;粞陨讲⒎遣菝?,他是名門之后,長在富庶的江南水鄉(xiāng),受著文人墨客的浸潤,又有百年武行的教導,他這樣的人,只要心性不變,就不可能是草莽。 花兒在霍言山身上看到了勢在必得,這種感覺太過熟悉,那時他們在霍靈山里,他亦是這般模樣。如今他二人已撕去逢場作戲的外皮,對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斟酌再三?;粞陨胶闷婊▋簽楹尾蛔?,花兒困惑霍言山為何不直接殺了她。 二人這樣爾虞我詐,倒也習以為常。 但花兒明白一件事:霍言山與他的父親霍琳瑯,雖隔了心,但并未徹底隔心。他們父子二人定是要一共拿下天下的。 遠處盯著他們的照夜和懈鷹在輕聲交談。 照夜問懈鷹:“接下來銜蟬她們會如何做?” 懈鷹搖頭:“銜蟬的事,我不知曉。銜蟬已不是從前的銜蟬,她能為任何事做主?!?/br> “銜蟬想教人讀書。”照夜道:“跌跌撞撞這許多年,她卻仍舊只想教人讀書?!?/br> “二爺說:待天下大定,萬民喜樂,以銜蟬之本領心性,做丞相不為過?!毙跟椚鐚崗褪霭讞珟X的話。 “丞相,女丞相,這世道若真有一個銜蟬這樣的女丞相,那再好不過。”照夜笑了。分別時銜蟬問他可還記得當年燕琢城一別之時說的話,照夜說記得。那時他們說她的筆是刀劍,他愿以身相護。 “在江南城里,銜蟬的“鹽案”真厲害。”懈鷹說:“你們柳條巷,不,燕琢城的女子真厲害?!?/br> 懈鷹自詡始終旁觀,這幾年他在蘇州河邊要飯,百無聊賴之時將過往諸事想了又想:那些女子總跳上他心頭,遠在額遠河對岸的、遠在狼頭山的、遠在京城的,散落在世間的。懈鷹是習武之人,并無細膩心思,想起這些女子了不起,也只會空贊一句:厲害! 起初他還不服不忿,曾與柳公抱怨:“二爺為何要重用女子?你看他重用的人,哪一個不是嬌滴滴的上不得臺面!”柳公要他管好自己的嘴,只管與二爺學看人用人;也要他管住自己的眼,要他看遠些。 這一遠就是好幾年。 并且在這幾年里,懈鷹終于情竇初開,有了自己心儀的女子。他偷偷對照夜說:“柳枝雖性子烈,但人極好。誠然,性子不裂,也不能訓虎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