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撫大秦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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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我們都看過了?!币淮髦窆诘闹心晏t(yī)沉聲說,說著從一旁案上取出一份竹簡,道:“這上面記著那幾副藥方,不過……我等過去書寫多為秦篆,而這上面卻是記的隸書,我等雖識得一些,但并不多?!?/br> “而藥方關(guān)系著后續(xù)抓藥煎藥,務(wù)必要求精準,容不得半點出錯,哪怕一字之差,就可能謬之千里。” “這是夏老你告誡我等的。” “我等面對這不熟的藥方,也不敢有絲毫含糊,這才讓宗正將你老請來。” 夏無且點點頭。 他將案上竹簡打開,看著上面內(nèi)容,不禁眉頭一皺。 他竟大多都識不得。 這時。 他露出一抹了然之色,知曉為何嬴騰會說,這些字跟過去不同。 隸書在大秦只是輔助文字,并不規(guī)范,相對粗野無文,雖廣為民間使用,但各地文字其實大不相同,即便是同一個字,僅在楚地一地就恐有十幾種寫法,更不談?wù)麄€大秦了,這些年勘字署雖一直忙于文字改制,但進展并沒有預想的順利。 天下文字繁雜紊亂。 文字改制又牽涉眾多,不僅涉及宗旨、方略、文字勘定、書寫范式,更要為天下接受,難度可想而知。 但正因為此,更容不得馬虎。 何況還涉及到藥方。 他在宮中這么多年,可是沒少聽說,官吏因錯字被降罪的。 現(xiàn)任勘字署的司長程邈,當年就因一時大意,將秦篆寫成了隸書,而押解士卒只認得秦篆,以至于錯認了字,將糧草押送錯了地方,致使幾名士卒餓死,程邈最終也因此被入獄。 這時。 殿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夏無且抬頭循聲望去,只見兩名須發(fā)雪白的老人,布衣竹杖,步履輕健的進到了殿內(nèi),與此同時,一道聲音也緊跟著傳出,“程邈來了,那陌生隸書現(xiàn)在何處?” 嬴騰眉頭一皺,但還是壓下不滿,道:“程邈,你為勘字署官吏,這份隸書事關(guān)幾副藥方,你可要仔細甄別?!?/br> “若是錯上一字,恐會危害眾多?!?/br> 聞言。 程邈臉色倏地一變,當即深深一躬道:“下官見過宗正,我程邈視字如癡,這些年識字上百萬,天下無一人能比我對隸書了解更多。” 程邈一臉自信。 嬴騰微微額首道:“你要看石壁,還是看謄抄的?” “自當是石壁?!背体阒毖缘?。 嬴騰看了戚鰓一眼。 戚鰓朝殿外吩咐了一聲,很快,就有幾名小吏,抬著一塊石壁,進到了殿內(nèi),這塊石壁很大,足有一丈方圓,但真正刻有文字的,其實就半丈方圓不到,只是御史府擔心搬運中途會損壞,這才刻意將完整的石壁拆下。 程邈初略看了幾眼,眼中露出一抹驚疑。 “這的確是隸書。” “取最簡之筆,以直方為形?!?/br> “只是這隸書似比現(xiàn)在的隸書還要簡潔?!?/br> “意存而形簡,且易為人識。” “仿佛已自成一派!” “怪哉怪哉?!?/br> 程邈此刻也嘖嘖稱奇。 第078章 集大成者! 聞言。 王次仲眼露一抹異色。 他朝著石壁望去,只是初見,就目光一頓。 程邈看向王次仲,感慨道:“我們過去自詡為文字創(chuàng)制,也自認領(lǐng)先于天下,而今看來,不過是一葉障目,天下有能者眾多,我們終究還是小看了天下人?!?/br> 王次仲苦笑一聲,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此人隸書功底深厚,甚至已自成一體,我等現(xiàn)在還拘泥于改大篆小篆的象形結(jié)構(gòu),改圓轉(zhuǎn)為方折,此人所書隸書早已以筆畫為結(jié)構(gòu),橫平豎直,簡約清晰,獨具神韻了?!?/br> “我等落后此人甚矣!” 兩人感嘆幾聲,重新集中精神,看起石壁上的隸書。 他們這些年專職專事,領(lǐng)文字改制之事務(wù)。 大秦一統(tǒng)天下時,華夏文字至少有七種形制,官民寫法更是駁雜繁多。 是謂言語異聲,文字異制,書體異形。 正因為此。 文字改制,勢在必然! 最終勘字署的官吏,以秦字為基準,改六地文字,最終確定下書同文方略。 小篆為本,隸書為輔。 小篆為公文,為書文,為契約文,效用在便于確認。 隸書為輔,效用在快捷便事。 不過大秦雖以小篆為官制文字,但小篆是史籀文,非文字功底深厚者,不能成其章法。 而大爭之世以來,天下不約而同開始簡化文字,主要以方便書寫為要。 繼而催生出各種佐隸(吏)之書。 即隸書。 不過各地因文字不同,習慣不同,簡化出的隸書也不同,文字駁雜,毫無章法。 大秦一統(tǒng)天下之后,從各級官府遴選出上百名官吏,組成了一個勘字署,用以確定文字基準,梳理文字歷史脈絡(luò),也開始有意進行文字考據(jù)工程,試圖將隸書歸納整理為一體,建造出統(tǒng)一標準的書寫形式。 這些年勘字署官吏費廢寢忘食,將天下文字盡數(shù)整理出來。 但各地文字數(shù)量有多寡、表意豐薄、形制繁簡等區(qū)分,因而勘字署內(nèi)部其實爭議就很大。 最終是程邈力排眾議,明確隸書求的是實效,當以快捷方便為本。 自此隸書才確定下橫平豎直的根基。 但即便確定以橫平豎直為筆畫結(jié)構(gòu),以轉(zhuǎn)折筆為運筆,文字改制依舊困難重重,甚至是幾近陷入到停滯。 范式字制如何統(tǒng)一?以何為標準? 天下文字眾多,隸書字數(shù)如何確定?將勘定的文字盡數(shù)作為隸書,還是只寫一部分,亦或只作常見字?全部寫,工程量太大,若只涉及部分,又存在如何分割,舍棄那些字,留下那些字。 再則。 便是文體之難。 隸書究竟要寫成何等模樣,是一個個單字排著,還是編成某種文體,如此,是便于識字,還是便于書寫?倚重于哪方? 凡此等等,爭議頗多。 有時為了一個字的一橫一豎,勘字署官吏都會爭上一天。 因而隸書雖已創(chuàng)立,但依舊文字紊亂。 章法混亂。 而今見到脫離各種桎梏的隸書,程邈跟王次仲不禁見獵心喜。 良久。 程邈才直起身,神色肅然道:“這人的書體勁健靈動,簡約清晰,字里行間,意形皆在,同時不失文字脈絡(luò),此人的隸書已臻至大成,我若沒猜錯,他的隸書造詣已是空前絕后?!?/br> “他所書隸書,有著自己的一套宗旨、方略、文字勘定、書寫范式,有著一套明確的文字章程?!?/br> “跟我等整理的雜亂無序隸書,卻是有著天壤之別。” “此人是隸書集大成者!” “跟此人的隸書造詣相比,我只能算牙牙學語的孩提?!?/br> 王次仲點頭贊同。 兩人相視一笑,不僅沒感到羞愧,反而生出探求之心,如聞先師。 這時。 程邈看向嬴騰,神色欣喜的問道:“敢問宗正,這石壁上的文字出于何人之手,可否替我引薦一下?” 嬴騰木然的搖搖頭,“不行?!?/br> “為何?”程邈皺眉。 戚鰓輕咳一聲,主動接過話來,尷尬道:“程邈,你有所不知,這石壁出自御史府的詔獄,書寫之人,在幾天前,就已埋骨渭水草灘,就算我有心引薦,也實在是無能為力?!?/br> 聞言。 程邈臉色一滯。 王次仲笑著的臉,也瞬間陰沉下來。 “他……在前幾日的坑殺之列?”程邈依舊有些難以置信。 戚鰓苦笑著點點頭。 程邈臉色變了變,最終嘆氣一聲,“真是文明摧殘……” “若有此人相助,或得此人相助,隸書定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未嘗不能擺脫輔文制約,自成一系,但奈何奈何?!?/br> 程邈眼中再無溢彩。 他目下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嬴騰目光清冷的掃了幾眼石壁,卻是不知嵇恒的文字,為何會讓程邈、王次仲反應(yīng)這么強烈,但有些事不便為外界知曉,他自不可能將其中隱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