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撫大秦 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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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恒絲毫不理會,沉聲道:“既然始皇把此事交由我負(fù)責(zé),那就要按我的規(guī)矩來?!?/br> “我還余有多少錢?!?/br> 扶蘇道:“一金八十七錢?!?/br> “足夠了?!憋愕溃骸拔灏賮礤X,夠你們兄弟走個來回了,你回去通知你的其他兄弟,有想跟著去的,帶上驗傳,帶幾套衣裳,一柄劍,就可以跟著了,不帶隨從,不帶錢糧,既然要體驗,那就從艱苦開始。” “人數(shù)不強求?!?/br> “萬丈高樓平地起?!?/br> “你們也當(dāng)從放下貴胄身份開始?!?/br> “三日后,帶上相關(guān)史書,找輛馬車來接我?!?/br> “就這樣吧。” 第113章 陸海秦川! 三日后。 嵇恒等人出發(fā)了。 非以長公子的身份,而是以御史府治下,修撰秦史的官吏。 同行的人只有十人不到。 扶蘇現(xiàn)為‘少吏’,官秩為兩百石,腰間配著一枚銅鑄官印,跟后世的方方正正不同,大秦的官印外形又圓又薄,很像一枚硬幣,背面則像一枚紐扣,一個小孔系著黃色的綬帶。 這是最為低級的官印。 即銅印黃綬。 他們這次出行并沒有馬車。 而是牛車。 大秦《金石律》規(guī)定:都官有秩吏及離官嗇夫,養(yǎng)各一人,其佐、史與共養(yǎng);十人,車牛一輛,見牛者一人。 每個‘有秩’級別的官吏都可以分配一名‘養(yǎng)’,負(fù)責(zé)給有秩官員及和他的副手‘佐’,秘書‘史’等人做飯,有秩官吏和他的部下,每十人可配備一輛牛車。 這次的出行很簡約。 除了嵇恒、扶蘇、胡亥,還有公子高跟公子將閭。 其余五人為隨行侍從。 嵇恒跟四名公子坐在牛車上,車上堆著不少竹簡,有空白的,也有記著秦史的,那五名侍從則步行跟隨著。 牛車走的很慢。 但車上的諸公子,對此并不在意,還很好奇的打量著四周,一副初見世面的模樣。 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他們以往就算出城,也都被護的死死的,基本沒正大光明跟接觸外面過,還是以這般寬松的姿態(tài)。 嵇恒側(cè)著身,倚靠在木板上,拿著牛鞭,用力揮了一鞭子,他現(xiàn)在就是那名‘養(yǎng)’,水牛吃痛,發(fā)出哞哞的牟叫,四只蹄子擺動的幅度大了一些,一行人就這么優(yōu)哉游哉的,駛離了咸陽,高大城池漸漸不見,引入眼簾的是一片田野。 走了一陣后,諸公子緊張的心緒,儼然是放松了下來。 嵇恒望著水域綿延的山水長卷,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司馬相如的《子虛賦》,輕聲道:“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異態(tài),東西南北,池窈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州淤之浦?!?/br> 扶蘇笑著道:“我雖深在宮中,但也聽過老秦人諺云:九水十八池,東西八百里。” “這句話說的便是,關(guān)中益水之豐饒,山川之形勝?!?/br> “我大秦之山川,也素有陸海之名?!?/br> 嵇恒微微額首。 而今的關(guān)中的確得天獨厚。 跟后世水資源的匱乏是完全不同。 扶蘇口中的‘九水’,也并非是虛言,而是實有九水。 即渭水、涇水、灃水、洛水、灞水、浐水、滈水、潏水、澇水。 這九水,都是帶有支流的滔滔大水,若是連同支流分流在內(nèi),秦川的大小河流至少在五十幾條以上,而秦國劃縣,也素有‘縣各有山有水’之說,這也足見眼下秦川合流湖泊之均衡豐盛。 至于十八池,則是分布在八百里秦川的十八片大小湖泊。 益水豐厚,沃野可耕,被山帶河,兵戈難侵。 這便是秦川。 也是自三皇五帝以來,天下公認(rèn)的形勝之地。 在這片土壤上,滋生了以深厚耕稼傳統(tǒng)為根基的創(chuàng)造禮制文明的周人,也滋生出半農(nóng)半牧最終以農(nóng)戰(zhàn)法制文明震懾天下的秦人。 不過在上古時期,這里還洪水滔天,水患多發(fā),浩浩懷山襄陵。 等這片水鄉(xiāng)澤國,真正成為益水之地,還要從大禹治水,疏河入海開始,也是大禹治水后,秦川的水系才開始平緩下來,百川歸河,河入大海,過往沒有出路,橫沖直撞的盲流大水,徹底不見。 而經(jīng)過周人及秦人的治理。 眼下秦川水患大減,航道通暢,沃野可耕之地大增,這才有了眼下大河流域,井田鋪排,城池多建,村疇連綿的盛景。 也才因此成為華夏文明的生發(fā)凝聚之地。 治水也因此刻進(jìn)了華夏骨子里。 嵇恒望著眼前的連綿水澤,也是頗為唏噓,放在當(dāng)世,誰又能想到,水量充沛的秦川陸海,日后會變成白塵蔽日,水資源匱乏之地? 牛車一路向西。 在走了近兩個時辰后,眾人進(jìn)入到開闊的秦川中部。 只不過眼前的田野上竟是人丁寥寥。 而且非是人少,田野間勞作的,更是極少見到精壯男子,除了白發(fā)老人與總角孩童,其余幾乎都是女子,眼下這些人在田地間,俯身拔掉田地新種出的稗草,同時也在用鐵耒松土翻地。 前面有說有笑的諸公子,眼下當(dāng)即安靜了下來。 孟冬十月的田野,因空曠寂寥,而顯得分外清冷,陽光下的清風(fēng),也夾帶著幾分料峭寒意。 公子高凝聲道:“眼下已是孟冬時節(jié),為何他們還在修整田地?” “而且為何見到幾名精壯?” 四下安靜。 沒有人開口回答。 唯有前頭走路的水牛搖了搖牛頭。 似也在表達(dá)著不知。 隨行的侍從在猶豫了一下后,緩緩道:“回公子,孟冬之月,官府是修筑城郭,守備邊境,而黔首要為御冬,檢查門扇、窗戶,還有就是準(zhǔn)備過冬的柴木?!?/br> “丁壯……或許是去儲備干草柴木了?!?/br> 聞言。 扶蘇等人微微頷首。 嵇恒卻猛的一拉韁繩,將牛車停了下來。 扶蘇等人一臉驚疑。 嵇恒指了指田間,漠然道:“想知道具體原因,過去問一下就行,何必在這惺惺作態(tài)?也就幾步路的距離,也當(dāng)是給牛兒休息一下?!?/br> 公子高面色一滯。 神色尷尬的坐在一旁,略顯局促的看向扶蘇。 顯然有點不知所措。 扶蘇臉色微微有些凝重,看著田間勞作的老弱婦孺,也是點了點頭,道:“嵇先生說的沒錯,只是幾步路的距離,理應(yīng)前去詢問,我們此次非是游樂,當(dāng)深入地方,體察民情?!?/br> 說著。 扶蘇縱身跳下了牛車,大步朝地頭的人影走去。 公子高、公子將閭對視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胡亥眼中露出一抹遲疑,最終沒有選擇下車,而那幾名侍從幾乎沒有猶豫,手持劍刃,想要跟過去,不過被嵇恒喝止了。 嵇恒冷聲道:“你們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們是保護我,不是保護他們。” “記住自己的職責(zé)。” “他們?nèi)暨B幾個老弱婦孺都招架不住,這一路上遇到其他危險,那豈非還要人一直看著?他們是來深入地方的,不是來游玩的,若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那死了也就死了?!?/br> 幾名侍從面面相覷。 他們可不敢接這話,嵇恒敢說,他們可不敢認(rèn),若真有那位公子出事,那就真出大事了。 嵇恒神色冷漠。 他可絲毫不會給這些公子面子。 他們眼下非是‘公子’,只是幾名尋常官吏,連官吏都保不了身,那他們還是死了算了,不然也就早死晚死的區(qū)別,再則,他們這次本就為深入接觸地方,若連田間地頭都不敢下,那跟弄虛作假有什么區(qū)別? 另一邊。 扶蘇打量了一陣后,朝著一片低頭的兩人影走去。 一婦孺一少年。 扶蘇躬身道:“敢問大姐,為何這田間地頭,看不到幾個男人?” 正用鐵耒松土翻地的女人停下手中的活路,狐疑的看瞥了一眼來人,黃瘦的臉膛上充斥著一股麻木,而在見到扶蘇身上的官吏服飾時,眼中當(dāng)即露出一抹緊張不安,局促的用手捏著衣角。 扶蘇作揖道:“大姐不用緊張?!?/br> “我只是路過這里,看到你們在孟冬時節(jié)還在田地,有些驚奇,現(xiàn)在非是春耕秋收之時,就算平整了田地,等冬天一來,松和的田地又會緊在一起,為何你要在這時松土翻地?” 女人疲態(tài)的抬頭拭汗,淡淡道:“你這上吏真會說笑,男人?你們還不知道男人去哪了?這幾年誰家有男人?男人金貴著哩?!?/br> “就我們娘兩,不提前把田地松和,等春耕之時,哪弄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