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瑊愣了一下。

    他在沉思片刻后，也是瞬間反應(yīng)過來。

    他驚呼道：“妙哉。”

    “秦人想覆滅我等，定要搜山鑿道，這便可傳為嬴政相信東南有天子氣，所以執(zhí)意要派兵壞其地脈，如此一來，就算嬴政祭拜大禹、舜帝，想決斷民人心中的神秘流言，卻反倒陷入了另一個流言?！?/br>
    “嬴政自己都信流言，又如何讓其他人不信？”

    “這又如何破除楚人心中的迷信？”

    “此計甚妙！”

    何瑊不由大笑起來。

    張良只是淡淡一笑，似根本沒放在心上。

    只道是尋常。

    第280章 扶蘇的醒悟！

    一個冬天。

    朝廷都在謀劃這次巡行的事務(wù)。

    二月伊始，始皇第五次巡行的規(guī)劃徹底定下。

    隨嬴政出巡的大臣是：丞相李斯、廷尉史祿、典客姚賈，治粟內(nèi)史等等，只不過隨行的官員中，有一人其實(shí)有些出乎眾人意料，便是早已名存實(shí)亡的中車府令趙高，這次繼續(xù)隨行了。

    此外。

    少子胡亥也跟在身旁。

    等這兩人跟隨的消息傳出時，朝中其實(shí)有不小的爭議。

    一來，趙高早已失勢，始皇在宮中車馬，也基本沒讓趙高駕過；二來，趙高的職任早已為其他宦官占據(jù)，很多人早就認(rèn)定趙高會因此被免官，眼下突然復(fù)用，也是讓很多人始料未及。

    不過不少人也猜到了始皇用趙高的心思。

    前幾次巡行時，都是趙高在駕車，而且當(dāng)年在博浪沙時，正是憑借著趙高高超的車技，始皇才化險為夷，這次又是提前公布出路勁，雖有大軍護(hù)衛(wèi)，但趙高相對還是更得始皇之心。

    只是胡亥卻是有些突兀了。

    朝廷已立下儲君。

    按理而言，其他公子當(dāng)有所規(guī)避，以免引起各方心思。

    然在這個冬天，胡亥先是借完成當(dāng)初承諾為由，在朝中拜會隨扶蘇歸來的士官，而后又多次在朝堂走動，儼然一副對當(dāng)前朝局不知情的模樣，加之不少官員都聽聞過趙高背地的情況，因而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些想法。

    而這次胡亥跟隨巡行，更是讓不少官員浮想翩翩。

    與此同時。

    留守咸陽總司政事者，是右丞相馮去疾，御史大夫頓弱，鎮(zhèn)守函谷關(guān)的是暫領(lǐng)咸陽軍務(wù)的蒙恬，而統(tǒng)領(lǐng)驪山陵刑徒者是將領(lǐng)章邯。

    扶蘇則只是輔助右丞相御事。

    雖然這番安排，讓很多人感到詫異，只是人選早已定下，朝臣也不敢妄加進(jìn)言。

    二月初二。

    此日是大陽吉兆。

    民諺有云：‘二月二，龍?zhí)ь^。’

    因而就在這天，嬴政正式開啟了自己的第五次大巡行。

    宏大的車騎轟隆隆的開出了咸陽，萬千關(guān)中民人守候在城外道邊，目睹著這盛大的一幕。

    太陽即將升起的時分，整個咸陽沐浴在漫天朝霞之中，最雄偉的正陽門箭樓上，三十六支長號整齊揚(yáng)起，悠揚(yáng)雄渾的號角聲，瞬間響徹了整個咸陽，也傳至到了渭水南北。

    洞開的城門中，開出了整肅森嚴(yán)的皇家儀仗。

    而在皇家儀仗之后，便是一個千騎方陣，而后便是九隊九車，始皇的御車便在其中，只是始皇究竟身在哪種御車，卻是無人知曉，御車之后便是幾輛青銅軺車，里面坐著十余名大臣，此后又是一個方形車騎。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盛大場面。

    整個車隊，無一人步行，全都從容策馬。

    不過若是經(jīng)歷過始皇前幾次巡行的人，定然是知曉，眼前的一切并非是皇帝巡行的全部人馬，還另有一支鐵騎，護(hù)送著一些大型連弩和步卒，早早便等候在了城外，只是要到人煙稀少之處才會與始皇車隊會合。

    縱然如此。

    從咸陽城中走出的隊列，也是引得了萬千民眾夾道相看。

    各種驚嘆歡呼聲此起彼伏。

    聲震原野。

    與城外的人聲鼎沸不同。

    嵇恒所在的小院，卻顯得很是清冷。

    也很是安靜。

    他披著一件絨衣，懶散的坐在躺椅上，目光平靜的望著屋檐，顯得很心不在焉。

    始皇終究還是開啟了這次巡行。

    時間比預(yù)期早了些。

    只是對于這一次巡行結(jié)果，嵇恒心中也沒多少底氣。

    因?yàn)闅v史上始皇就病逝在巡行途中，然似跟歷史又有一點(diǎn)不同，便是始皇巡行不會經(jīng)過‘沙丘’。

    他卻是有些記不清。

    歷史上始皇是改道沙丘，還是原本行程就要經(jīng)過沙丘了。

    只是相同之處是趙高跟胡亥依舊跟在身旁。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點(diǎn)。

    嵇恒收回目光，指尖輕輕從竹片上劃過，輕語道：“天下真正的分野，就在這次巡行了?！?/br>
    “若是始皇巡行途中，未曾發(fā)生任何意外，震懾住關(guān)東貴族跟儒家方士等宵小，能借機(jī)引領(lǐng)楚地祭祀規(guī)范，最終并能安全歸來，那大秦將會再度得到一至兩年的時間，而在這兩年，足以讓大秦發(fā)生巨大變化?！?/br>
    “謀士以身為餌，請?zhí)煜氯巳刖帧！?/br>
    “若是這些謀士自己都入不了局呢？又如何去攪動天下？”

    “呵呵?！?/br>
    嵇恒輕笑一聲，眼神有些戲謔。

    他其實(shí)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跟張良、范增、蒯通等人爭鋒。

    他圖謀的是讓這些人入不了局。

    入不了局的謀士，就算有天大本事，也難攪動風(fēng)云，只能任由時勢變化，而時勢又一直在他控制之中，他完全可借天下之勢，悄無聲息的將這些意欲動亂天下的‘謀士’給扼殺在腹中。

    兵不血刃的做到壓制天下！

    他謀算的是人心。

    更是時勢。

    他不喜歡變數(shù)。

    而且張良畢竟被稱為‘謀圣’，跟這種才智超絕的人打交道，嵇恒并不是很情愿，所以便干脆一點(diǎn)，直接讓張良被局勢裹挾著，做不出太多驚世之舉，只能一步步的被遏制被限制，最終徒勞興嘆。

    砰砰！

    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嵇恒收回心神，舔了舔嘴唇，起身去開了門。

    扶蘇正站在門外。

    扶蘇作揖道：“扶蘇見過先生?！?/br>
    嵇恒淡淡點(diǎn)頭，笑著道：“眼下始皇巡行在外，你也算是在監(jiān)國了?！?/br>
    扶蘇苦笑一聲，跟著嵇恒進(jìn)到了室內(nèi)，他感嘆道：“先生實(shí)是說笑了，扶蘇只是輔佐馮丞相處事，哪有監(jiān)國之職能，先生就莫要折煞我了?！?/br>
    嵇恒哈哈大笑幾聲。

    他倒是沒有就此去調(diào)笑扶蘇。

    他緩緩道：“現(xiàn)在城中不少重臣都隨始皇巡行，你也好，馮去疾也罷，眼下處理的政事都不會太多，也大多是內(nèi)史治下的事，相較而言，出事的情況并不會太多，只是你過去政事處理經(jīng)驗(yàn)不足，卻是要好好的學(xué)習(xí)了?！?/br>
    扶蘇點(diǎn)頭。

    他也明白這點(diǎn)。

    所以早前便已跟馮去疾說好。

    一切以馮去疾為主，自己只是作為輔助。

    只為提升自己處理政事的能力。

    然隨著始皇巡行外出，扶蘇心中卻有些空落落的，同時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危機(jī)感，他在冥想了一陣后，卻是沒有想清楚為何，所以在出城相送之后，便直接來到了嵇恒住處，想請教嵇恒。

    他拱手道：“扶蘇這次前來，實(shí)是想向先生請教，近來我心緒會莫名煩躁，甚至?xí)鲆恍┎话玻皇且粫r實(shí)在找不到頭緒?！?/br>
    扶蘇將心中困惑道出。

    嵇恒淡淡看了扶蘇幾眼，目光微微閃爍，直言道：“你的不安來自于你地位的不穩(wěn)固?！?/br>
    聞言。

    扶蘇臉色一白。

    嵇恒并未理會，負(fù)手而立，緩緩道：“你這個儲君其實(shí)只有個名頭，并沒有任何實(shí)質(zhì)的權(quán)勢，而在一些事情上，你又跟不少朝臣政見相左，這也導(dǎo)致你在朝中的話語權(quán)、影響力進(jìn)一步減弱，甚至可能還不如胡亥。”

    “而這次胡亥又跟著始皇外出巡行。”

    “你生出了不平?！?/br>
    扶蘇辯解道：“扶蘇從未有過這般想法，胡亥乃我幼弟，我不能跟隨父皇外出，父皇身邊是需要有人照顧的，幼弟最為合適，我又豈會因此對幼弟生出不平？”

    嵇恒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