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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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是避嫌,二來實在政事繁多,抽不開身。 而今他對政事處理已有一定心得,處理起來相較過往得心應(yīng)手不少,因而能節(jié)省下不少時間,趁著這幾日朝廷上下都放松下來,他也是再次去到了嵇恒住處。 坐在馬車上。 扶蘇面色平靜如水,只是眼神并不平靜。 他這次去嵇恒處,實是有事相問。 三月發(fā)生的事,對扶蘇而言,如鯁在喉,每每回想起來,都后怕不已,這也讓他對杜赫等朝臣徹底生出厭惡之心,也越發(fā)想將這些人給驅(qū)離出朝堂。 他已容不下杜赫等人! 只是他曾私下跟張蒼商量過,但始終沒拿出什么好的辦法。 這次前去便想問計嵇恒。 嵇恒之前一直勸他意念堅定,要學(xué)會心狠手辣,因而在扶蘇看來,嵇恒一定是有辦法做到的,再則便是始皇送來的令書他收到了。 對于這份兩個字的令書,他其實還是一知半解。 隱隱間。 他猜到這更法指的是《商君書·更法》,只是始皇具體是何意,他依舊有些不明,而此事因涉及到始皇,再三思量后,他并未選擇去跟張蒼商量。 咯吱咯吱。 馬車的車輪滾滾向前駛動。 在一刻鐘時間,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扶蘇從馬車上走下。 望著在風(fēng)霜雨雪侵?jǐn)_下,已有幾分漆黑腐壞的木板,心中生出了幾分感慨,隨后手中拿著一份竹籃,朝院中高聲道:“嵇先生,扶蘇拜見,還請先生開門一見?!?/br> 沒一會。 這間緊閉的屋門打開了。 扶蘇朝魏勝吩咐了幾聲,便獨自進(jìn)到了院中。 入院時。 也隨手帶上了門。 嵇恒已重新坐回到躺椅上,頭顱微微向上仰望,似在欣賞天空的素潔。 扶蘇將竹籃放在一旁的案上,舉目望向了四周,院中的桑樹又高了一截,枝頭上掛滿了綠葉,只是下方那塊殘破的棋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是有些礙眼,院中的田圃都已種上了綠蔬,綠色昂然,但除卻這幾處,整間屋子還是相對有些蕭瑟。 扶蘇感慨道:“先生還是跟之前一樣?!?/br> “以往不懂先生之興,隔三差五的來麻煩先生,自以為是在幫先生施展抱負(fù),眼下想想,只是一廂情愿罷了,寄情于天地,何嘗不是一種雅興,也何嘗會比世間其他事少快感?!?/br> “呵呵?!?/br> 扶蘇搖搖頭,他淡淡的望向嵇恒,拱手道:“這次扶蘇不告而來,其實并不想打擾先生,只是這一個月以來,扶蘇心中有一些事很雜亂,想請先生替我開解。” 嵇恒平靜的看向扶蘇,微微的點了點頭。 扶蘇稽首道:“先生,雖久居幽室,但應(yīng)該對外界發(fā)生的事,有一定的耳聞,在一個多月之前,城中就先生的身份,傳出過一陣流言,最終在張蒼跟宗正的相助下,扶蘇勉強(qiáng)應(yīng)付了過去,只是每次回想到其中險惡,也不禁冷汗涔涔?!?/br> “同時對杜赫等朝臣已是越發(fā)不滿?!?/br> “這些人太自以為是了?!?/br> “我扶蘇的確沒有太多才能,卻也知曉是非廉恥,然這些人為了針對,也為了避免我的政見進(jìn)一步影響朝堂,不惜用這般下三濫手段,實在令人不恥?!?/br> “若是沒有張蒼跟宗正相助,先生恐會遭遇一場牢獄之災(zāi)?!?/br> “甚至可能波及到始皇?!?/br> “這些人實在欺人太甚了,實非人臣,更非名士也!” “扶蘇對此懊惱不已,也由此堅定了一個信念,若是不將這些害群之馬,驅(qū)逐出朝堂,這般勾心斗角、陰謀算計之事未來必不會少?!?/br> “正如先生之前所言,朝臣敬畏的從來都不是我扶蘇,他們敬畏的只是我頭上的那個‘長公子’、‘儲君’的名號,大秦目下局勢并不安穩(wěn),六國余孽、百家士人一直在暗中窺視,地方官員跟朝廷也一直貌合神離?!?/br> “大秦經(jīng)不起朝堂內(nèi)耗?!?/br> “扶蘇也實在沒那么多的精力跟心力。” “所以……” 扶蘇低垂著頭,并不太敢直面嵇恒的目光,但依舊堅定的說道:“扶蘇想請先生替扶蘇謀劃,如何將這群身懷二心的朝臣給驅(qū)逐出朝堂,只是父皇當(dāng)年有明言,要讓大秦功臣全身而退,而扶蘇暗自也做過不少思量,只是實在無法兩全,故想請先生出謀劃策。” “還請先生助我。” 嵇恒沒有開口,只是注視著扶蘇。 扶蘇只覺脊背發(fā)緊。 良久。 嵇恒微微頷首。 扶蘇終于朝著他的帝王之路邁進(jìn)了。 也終于舍得拋棄或者說是隱藏所謂的仁善之心了。 當(dāng)仁善被拋棄,帝王天賦便開始展現(xiàn),只是這種天賦最終是冷酷,是權(quán)欲,還是視平民如草芥的食人品性,這要因人而異,只不過眼下的扶蘇還并不完全具備。 他的帝王天賦,終究還是帶著幾分常人的恩怨之心,并沒有真的做到兼具天下利害。 只不過嵇恒并不在意。 甚至于…… 扶蘇日后最終能不能成為‘帝王’,他都不在意,因為他跟帝王的路是不同的,帝王在意的是‘天下’,而他在意的是‘天下變化’。 嵇恒平靜道:“三皇五帝,于天下而言,其實是第一次‘突變’。” “自此,天下有了‘開創(chuàng)、守成、中興、延續(xù)、傳承有序’的秩序規(guī)矩,后來的夏商周,實則也契合這個框架下的秩序規(guī)矩。” “大秦同樣符合。” “正如國語所言:‘君以為易,其難也將至矣;君以為難,其易也將至焉’。” “往往在你覺得輕而易舉的時候,困難也就跟著來了,當(dāng)你覺得困難的時候,有些事其實已變得很容易了?!?/br> “難,便意味著易?!?/br> “易,也意味著難?!?/br> “你眼下想對朝臣動手,想讓朝堂能減少內(nèi)耗,只是沒有合適辦法,加之始皇的明令在前,你不敢貿(mào)然違背,而且你本身并無這般權(quán)力,所以陷入到了一定苦惱跟棘手?!?/br> “但你眼中的難,其實是不難的。” 聞言。 扶蘇一愣。 他驚疑的看向嵇恒,凝聲道:“扶蘇沒有聽懂,為何不難?” “在先生的劃分下,天下自春秋開始,便已開始廢除世卿世祿制,然士大夫地位依舊很高,而且是終身任職,只要這些官員不請辭,不主動退下,基本是要為官至死的,這種觀念自古便如此,雖在戰(zhàn)國時有所松動,但隨著天下一統(tǒng),已再度卷土重來?!?/br> “扶蘇實想不到破解之法?!?/br> “制度上不做革新,便意味著只能另尋他法,而這便是扶蘇苦惱之處?!?/br> 嵇恒點頭。 這其實也是古代政治的一種狀態(tài)。 只不過扶蘇忘記了一點,大秦之天下,非是三代之舊制,而是一個新的帝國,一個全新的制度,本就不該套用三代沿襲的窠臼,而且扶蘇也忘記了,這個天下真正的主人是皇帝。 皇帝決定一切?。?! 嵇恒沉吟片刻,并未就此做出回答,只是道:“你作為儲君,其實不當(dāng)考慮這些,你真正該考慮的是天下,另外,天下到了如今地步,你也需明確一件事?!?/br> “你心中的法是什么?!?/br> “而此事的解決之策便在其中?!?/br> “你的‘法’是商鞅提出的‘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當(dāng)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 “還是申不害的‘君之所以尊者,令也,令之不行,是無君也,故明君慎之?!?/br> “亦或者是慎到的‘立天子,以為天下,非立天下,以為天子也。’” “亦或者是韓非的‘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執(zhí)要,四方來效?!?/br> 扶蘇沉默。 他的‘法’是什么? 這個問題扶蘇從未想過,過去的他,思考的都是如何將大秦引入到正軌,如何扭轉(zhuǎn)天下現(xiàn)狀,改變天下局勢,嵇恒這一番反問,卻是問住了扶蘇。 扶蘇猶豫一二,好奇道:“我的‘法’難道有何不同嗎?” 嵇恒冷冷道:“為政者,都有自己的‘法’,每個人的選擇不同,道路也不同,因人而異,最終在君主的‘法’下,天下也會走向不同的道路?!?/br> “這個法?!?/br> “實則是你的政治理念。” “唯有確立了自己的政治理念,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要做什么,而非是如無根浮萍一般,不知去向,隨風(fēng)而動,如此君主,又豈能掌控天下,連君主自己都不知自己想要什么,那底下的臣子又豈能給出合理的建議?” “你為儲君,未來的帝王,也該明確了?!?/br> “唯有明確了理念,才能知道后續(xù)該如何做,而不是繼續(xù)東一榔頭,西一棒槌。” 嵇恒說的很直白。 扶蘇根本就考慮錯了方向。 他依舊沒有把自己擺在正確的位置上。 過去為長公子,他的確可以繼續(xù)這般,但眼下已為儲君,尤其是在波詭云譎的天下,扶蘇其實更應(yīng)該早早明確自己的為政理念,唯有如此,才能讓‘志同道合’的士人投效,也唯有如此,才能讓天下官吏后續(xù)能‘投其所好’,而非是搖擺不定。 君擇臣,臣亦擇君! 若是君主的思想混亂,朝令夕改,又有多少士人敢投效? 沉默良久。 扶蘇在嘴中低聲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