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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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回了一句殿下英明。 扶蘇揮了揮袖,讓魏勝立即去傳令。 魏勝見狀,也連忙告退。 目送著魏勝狼狽的身影離開,扶蘇目光陡然陰沉下來,他看著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竹簡,遲疑再三,最終還是繼續(xù)撿了過來。 他輕聲道:“嵇先生,你這何必呢?” “我大秦對你如此坦誠,你為何要讓我難做呢?” “而且你已‘死去’多年,就算真有人與你有舊,恐也早就認(rèn)為你死了,何況跟你相識的人,在早前就死的死,逃的逃,罰的罰,基本無人在咸陽了,你又未曾在外拋頭露面,他們又豈能知曉你現(xiàn)在的情況?” “若非是舊人,又會是誰呢?” “唉。” 扶蘇幽幽嘆息一聲。 他雖然很不想承認(rèn),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 這人多半是六國余孽。 嵇恒為大秦已算是盡心盡力,但為何會跟六國余孽勾連在一起?而且過去嵇恒從未跟外界有太多接觸,又是何時跟此人聯(lián)系上的?若是偶然相遇,那便只證明嵇恒賊心不死。 無論哪種情況,都不是扶蘇想見到的。 扶蘇坐在席上,半天沒回過神來,在遲疑片刻后,還是選擇將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不相信嵇恒真會做對秦不利的事,若是嵇恒真有反秦之心,根本就不用為秦做這么多,只需在那里坐看云卷云舒就行,何以這么費心費力的為大秦出謀劃策? 這根本不合道理。 也沒必要。 只可能是嵇恒另有打算。 然無論嵇恒有何打算,此人他都要追一追。 一念至此。 扶蘇心神平靜不少。 他從漆案上取出一份文書,上面是各地統(tǒng)計上來的‘士人’名冊。 當(dāng)看到沛縣一列時,他不由皺了皺眉。 “樊噲……” “此人只是一介屠夫,未曾習(xí)文,大字不識,更無軍功在身,這劉季竟還推薦上來,真當(dāng)我大秦的官吏是誰都能勝任的?若是讓此人為吏,這傳出去,豈不讓人嗤笑?更是敗壞我大秦官吏任選標(biāo)準(zhǔn),若是上行下效,日后地方官吏豈不都是這種任人唯親?” “真是荒唐!” 扶蘇也是有些惱了。 他之前事務(wù)府的官吏中本就沒有劉季。 只是這劉季膽大妄為,自己跟著去了,最終為蕭何求情,這才讓其勉強入內(nèi),結(jié)果這劉季似乎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竟連不識文的人也弄進來,這要是等劉季官職再高一點,是不是還要把自己鄉(xiāng)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安排進來? 扶蘇直接一筆劃掉了樊噲。 隨后。 扶蘇看了起來。 只是當(dāng)看到蕭何提供的名冊時,扶蘇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因為蕭何的名單中,第一個就是樊噲。 對于蕭何,扶蘇還是很看重的,在零陵相處的那段時間,他便看出了,此人是有大才的,原版對于這樊噲,他是很抵觸的,甚至是有些厭惡,只是見到蕭何也舉薦此人,卻不由生出了一抹遲疑。 這樊噲是有什么過人之處?不然何以能入蕭何之眼? 只是一個屠夫真有這么大本領(lǐng)? 扶蘇有些不自信。 他提筆,在樊噲兩字旁邊,不斷的畫圈,在心中斟酌著。 良久。 他還是畫了一個勾。 他想起了嵇恒之前刻意提醒的。 物以類聚。 能入蕭何之眼的,定不會那么簡單,而且他之所以用樊噲,非是因樊噲有過人之能,而是為了拉攏蕭何,讓蕭何能盡心盡力的為秦廷效力。 只是樊噲這信息太低微了。 根本拿不出手。 若是為外界知曉,還不知會如何傳。 “等這幾人到咸陽,當(dāng)派人去考校一番,看看這樊噲究竟有何本領(lǐng),竟能讓蕭何跟劉季兩人舉薦,按理一個屠夫不當(dāng)有如此人脈,也不太可能有太多錢財賄賂?!?/br> “奇哉怪哉!” 扶蘇搖搖頭,反正沒想通。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舉薦,基本都中規(guī)中矩,再也沒有類似的事發(fā)生,這讓扶蘇暗松口氣,若是其他人也這樣舉薦,扶蘇當(dāng)真要懷疑,這些人的目的了。 …… 另一邊。 始皇行營已去到江東海濱,從大江口入海北上瑯琊。 此事始皇的馴狩行營已分作了兩支人馬進發(fā),一部分由楊端和率領(lǐng),除護送行營部分輜重跟工匠外,繼續(xù)沿海陸路一路查勘逃匿貴族去向,而另外一部分,則由陶舍率領(lǐng),全部乘船北上。 這支船隊浩浩蕩蕩,足有兩百余艘。 大型樓船十余艘,各式戰(zhàn)船百余艘,還有大型商律貨船近百艘。 其時的大型樓船,除水手之外,已可乘坐近百人,還可搭載三個月口糧器物,端的是龐然大物,而戰(zhàn)船也有了艨艟、大翼、小翼、橋船等各式名目。 經(jīng)過大爭之世的洗禮,天下造船術(shù)已有長足長進。 技術(shù)已臻成熟。 遠(yuǎn)的不說,近的便有靈渠組織了一次運送五十萬石糧秣的大型船隊,再近一點,便是原本徐福謀劃的出海大船,這更是可裝載上百人,不過而今都成為巡行船隊中的一支。 大海之上。 兩百余艘大小船只,以水戰(zhàn)行船之法編隊排開,檣桅林立,白礬如云,旌旗號角遙相呼應(yīng),實在是當(dāng)世一大壯麗景象,宏偉至極。 始皇眼下便置身于徐福謀劃的那艘巨船上。 此刻。 嬴政的心情是很好的。 因為這是他這次巡行的最后一站。 一路顛簸,他也是心力交瘁,想到即將結(jié)束,也不由心生欣喜,因而心緒自是大見好轉(zhuǎn),這一次雖是第一次乘船入海,對海浪的顛簸與連天海風(fēng)略感不適,但依舊興致勃勃的登上了樓船最高的望樓。 不過等嬴政上到望樓時,見到的非是連天海域,而是為琉璃片鑲嵌成的密不透風(fēng)大窗。 嬴政眉頭一皺,不悅道:“這是何人弄得?” 趙高低聲道:“回陛下,這是專司舟船護衛(wèi)的太醫(yī)吩咐的,他們說海上風(fēng)浪不息,擔(dān)心陛下身體經(jīng)不住海風(fēng),所以特地找來工匠將望樓來風(fēng)兩面用厚木板封死,而不來風(fēng)的兩面則用琉璃片,鑲嵌成透明不透風(fēng)的大船,好教陛下可以在歇息狀態(tài)下觀賞大海。” “還不用擔(dān)心為風(fēng)受累。” 嬴政冷哼一聲,不屑道:“浩浩長風(fēng),總好過賊風(fēng)多也?!?/br> “拆掉?!?/br> “既乘船出海,哪來這么多顧忌?” “另外,朕欲在望樓擺下小宴,跟李斯幾人聚飲以觀滄海?!?/br> 趙高一愣。 隨即也是連忙應(yīng)下。 片刻之間。 四周的厚木板被盡數(shù)拆掉,只是可惜了那些珍貴的琉璃片,在拆卸過程中損壞掉不少。 另一邊。 望樓上已列開了幾張酒案。 蘭陵酒燉海魚的香味已在望樓飄出。 李斯等人已悉數(shù)到場。 君臣幾人并未就食,而是神色恍惚的望著大海。 李斯由衷感喟道:“陛下,這大海可真大也,茫茫無際,一眼望不到天?!?/br> 聞言。 嬴政跟其他大臣都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頓弱更是不由調(diào)笑道:“丞相明察,這大海真大也?!?/br> 聽到頓弱的調(diào)侃,李斯老臉一紅,也跟著大笑起來,隨即為了挽回顏面,也是高升吟誦道:“東方之日兮,出于浩洋。納我百川兮,大海蕩蕩。大秦新政兮,綿綿無疆——” 江東乃楚地。 而楚風(fēng)多帶感嘆,也獨喜用‘兮’為表征。 此時李斯臨海而激越感喟,也不禁是大有風(fēng)采,這幾句話落下,也是博得嬴政跟幾位大臣同時拊掌大笑,還伴著幾句高聲喝彩。 望樓氣氛好不熱烈。 就在嬴政等人放懷汪洋時。 趙高輕步走到始皇身邊,低語了一句。 嬴政臉上笑容戛然而止,眉宇間浮現(xiàn)一抹凝重跟疑惑。 “海魔?這世間當(dāng)真有海妖?” 趙高苦笑一聲道:“臣不知,不過隨行那幾名方士說,所謂海魔者,是出沒于大海之大鮫魚也,此魚長大若戰(zhàn)船,獠牙如刀鋸,可掀翻巨舟,可吞人如草蝦,更有一種白色大鮫魚,威勢如雪山鼓浪,一魚便可掀翻一片船隊,吞人而食,更是如長鯨飲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