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就差一點(diǎn)?！?/br>
    “一百多天，樹皮、漁網(wǎng)，都不知用了多少，我就不信，我就弄不出這紙?！?/br>
    胡亥氣喘吁吁的將竹片放下。

    開始靜等著風(fēng)干。

    天氣很熱。

    胡亥也不是很在乎。

    眼里只有那略顯泛黃的竹編。

    一旁。

    贏斯年遞過來一點(diǎn)冰水。

    胡亥看了一眼，伸手接過，痛快的一口飲盡，嘴里還嘀咕著：“不對啊，這硝石制冰也是個(gè)不錯(cuò)的法子，為什么我就盯著造紙了？”

    “這制冰獻(xiàn)上去，應(yīng)該也能獲賞吧？”

    嬴斯年搖了搖頭，平靜道：“小叔，這你就別想了，硝石制冰又不是你弄的，這是夫子指導(dǎo)的，夫子之前就說了，唯有你自己弄出來的，才會為皇爺爺認(rèn)可，不然二叔他們也不至于，耗費(fèi)一兩年，去自己編纂《語書》了?！?/br>
    “而且……”

    “這已是法外開恩了?！?/br>
    “按大秦律令，二叔也好，小叔你也好，都沒有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資格，只不過是皇爺爺跟宗正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然……”贏斯年嘴角露出一抹輕笑，繼續(xù)道：“你們都違法了。”

    胡亥臉一黑。

    他白了贏斯年幾眼，沒好氣道：“別給我說什么律法，我背的比你熟，這律條有的就不對，這是大秦體制的問題?！?/br>
    嬴斯年辯解道：“各司其職，本是法家推崇，何來不對？”

    “固然會有一些人更適合其他行業(yè)，但這類人注定是少數(shù)，為了少數(shù)人而變更律令，只會導(dǎo)致更多的人人心不定，不甘現(xiàn)狀，若太多人如此，只會導(dǎo)致天下秩序失衡?！?/br>
    “下放鑄幣權(quán)后，關(guān)中已有不少民人，去進(jìn)行冶煉鍛造了?！?/br>
    “再過一段時(shí)間，恐會蔚然成風(fēng)?！?/br>
    “這豈能是好事？”

    胡亥嗤笑一聲，不置可否道：“別拿這套說辭來誆我，我比你懂得多，你才跟嵇恒學(xué)多久，一年都不到，又能學(xué)到什么？天下沒有什么是不能變的，只是合不適合，當(dāng)時(shí)機(jī)成熟時(shí)，變更舊有的編戶齊民制也未嘗不可?！?/br>
    “你在嵇恒這學(xué)了一段時(shí)間，就當(dāng)明白，不要用固定想法去看待天下。”

    “天下是時(shí)刻都在變的?！?/br>
    “就你這點(diǎn)墨水，就別來跟我理論了?！?/br>
    “你小叔我，別的本事沒用，詭辯的能力還是有的，這也是你夫子之前一直跟我跟你父耳提面命的，要有自己的獨(dú)立意識，你現(xiàn)在還明顯沒有，太過受束書本了?！?/br>
    “你二叔他們編的書固然很好。”

    “但你也需明白一件事，這些書是拿給人看的，拿來辦事是百無一用的?！?/br>
    “要是真信了書上的那一套，你就跟你父早年差不多了?！?/br>
    “大而無當(dāng)。”

    聽著胡亥的話，贏斯年若有所思。

    也就在這時(shí)。

    嵇恒的屋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同時(shí)傳來的還有一道急切的呼喊：“胡亥公子，宮中生了急事，請你速歸……”

    第428章 丞相當(dāng)真想輔佐扶蘇嗎？！

    胡亥離開了。

    帶著一臉的疑惑跟不解。

    對于胡亥的離開，贏斯年好奇的看了幾眼，也沒多想，只是將胡亥弄出來的‘紙’往陰涼處移了移，避免這剛制出來的‘紙’為陽光曝曬，最終出現(xiàn)問題。

    天氣很熱。

    贏斯年并未在一旁小院待太久。

    很快就去了樹蔭處。

    右手持著一把竹扇，左手端著一碗涼茶，頗有閑情逸致的看著書。

    至于嵇恒，他沒有打擾，嵇恒一直都很喜歡在門口納涼，不時(shí)會翻看幾卷竹簡，有時(shí)還會低聲嘀咕幾句，只是聽不太真切，有的詞也很怪異，聽不出具體的意思。

    院里很安靜。

    唯有院中桑樹，在熱風(fēng)吹拂下，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城中。

    天氣的燥熱，讓城中人氣大為下滑。

    只是此刻，城中車馬聲卻多了不少，在城中一路疾馳，橫沖直撞，好似是在直道上一般，也是驚得路旁的市人一陣疑惑。

    胡府。

    胡毋敬已著了黑衣，戴著高高的冠子。

    神色帶著幾分風(fēng)氣跟威儀。

    胡顯侯在一旁。

    望著胡毋敬這般精神，也不由夸贊道：“父親威儀，我胡氏低沉一年有余，如今總算到了揚(yáng)眉吐氣之時(shí)，父親還是穿著這一襲黑衣更顯威嚴(yán)?！?/br>
    胡毋敬輕笑一聲，搖頭道：“終不是當(dāng)年了，當(dāng)年頭戴獬豸冠，身穿黑色袀玄，手持笏板，腰間懸著盤袋，里面裝著的都是銀印青綬，如今只不過是拙劣的仿照罷了?！?/br>
    “不過今日之后?！?/br>
    “你父我便要官復(fù)原職?！?/br>
    “甚至極有可能更進(jìn)一步，雖難以列入丞相之位，但九卿的位次總該要往前走一走了?！?/br>
    胡毋敬一臉笑意。

    胡顯點(diǎn)頭道：“孩兒就提前恭賀父親了?！?/br>
    “只是趙高傳來的消息，可是當(dāng)真？若是出了差池，可就出大事了?！?/br>
    胡顯忍不住懷疑了一番。

    胡毋敬遲疑片刻，搖頭道：“這應(yīng)當(dāng)不會，趙高不敢騙我，此事他為主謀，若是真的出了事，他自己也難逃一死，而且也不可能隨意一死，他既然敢通信我們，定然是始皇真的出了什么狀況，不然他不敢的?！?/br>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最終詔書了?！?/br>
    “一旦詔書妥當(dāng)?！?/br>
    “胡亥公子便是始皇欽定的秦二世?！?/br>
    “趙佗將軍等人，只怕早早就去到宮中，把持了附近殿門，等扶蘇到場之時(shí)，直接亂箭齊發(fā)，隨著扶蘇身亡，到那時(shí)，滿朝大臣誰又敢去質(zhì)疑陛下詔書有問題？”

    “他們只能擁護(hù)胡亥公子為帝?！?/br>
    “時(shí)間也差不多了?！?/br>
    “車馬可備好？”

    “今日。”

    “我胡毋敬便要重回朝堂。”

    胡毋敬一臉肅然，眼中充滿了激動(dòng)跟興奮。

    他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了。

    胡顯恭敬道：“車馬早已備好，就等父親上車了。”

    胡毋敬點(diǎn)點(diǎn)頭，袖子一甩，背在身后，大步朝屋外走去。

    盡管身穿黑衣，在這炎炎夏日，顯得格外的炎熱，然胡毋敬并不在意這些，相較于自己官復(fù)原職，承受這一點(diǎn)熱氣，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他何嘗不是在享受這身黑衣帶來的尊貴？

    胡毋敬踏上了馬車。

    朝皇宮駛?cè)ァ?/br>
    宮外早有趙高安排的人接應(yīng)。

    而胡毋敬之所以敢這么大膽，除了是接到了趙高傳信，另外一個(gè)原因，便是他一直在打聽始皇的情況，而這幾日，城中的醫(yī)館臨時(shí)關(guān)閉了，所有坐診的太醫(yī)，也都急忙被叫回了宮中。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

    他從其他朝臣那里，也不時(shí)聽聞，始皇身體越來越差勁了，連主持朝政都很勉強(qiáng)，而今的大朝，基本都由扶蘇一人主導(dǎo)了，始皇只是在一旁坐著壓陣，全程并無三兩言語。

    而今天氣炎熱。

    始皇是很容易出事的。

    他也知道，此行的危險(xiǎn)性。

    但他沒得選。

    若是不敢放手一搏，他胡氏注定會越來越?jīng)]落，也會越來越不受人待見，作為一個(gè)曾手掌大權(quán)的九卿重臣，這樣的局面，是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而趙高所謀劃的，就是他們最好的機(jī)會。

    他是失意者。

    趙高也是，趙佗同樣。

    還有五大夫趙亥，御史德等等。

    他們都是失意者。

    也都貪權(quán)。

    權(quán)勢的誘惑跟魅力太大了，沒有任何一個(gè)人能拒絕。

    他們都渴望借此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