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女俠不敢當(dāng),”江令橋坦言道,“受命辦事,善惡不論,算不得是什么好人?!?/br> 夏之秋直愣愣地看著她,總也看不夠一般,訕訕一笑,輕聲道:“你不是壞人,我看得出來?!?/br> 江令橋覺得好笑,臉色一抹,陰森森地威脅道:“那姑娘可要小心了,萬一哪天我要?dú)⒌娜耸悄?,可不?huì)手下留情的……” 夏之秋顯然怔了一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燈青就已經(jīng)將她護(hù)在了身后。 江令橋默默一笑,沒有再嚇唬她,轉(zhuǎn)而朝食案那畔努努眼,將話茬又拉了回來:“她們作何安置?” 老實(shí)說,容悅還沒想好,事發(fā)倉(cāng)促,他初下凡無權(quán)無錢,著實(shí)沒有什么門路。 夏之秋試探性地提議道:“我們府上有空缺,或許可以安排她們做侍女?!?/br> “不行——” “不行——” 容悅和江令橋幾乎異口同聲,兩人相視一眼,容悅先行開口道:“其一,府中人多眼雜,一下多了這么多下人,還都是來歷不明的女子,難免讓人起疑。若因此讓夏府遭難,不管是夏姑娘你還是她們被困,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其二,”江令橋接過話茬,“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是刀,這些女子渾身是傷,若是遇上愛嚼舌根的,屆時(shí)身心雙挫,再名貴的藥也救不回來?!?/br> 他們分析得頭頭是道,夏之秋聽罷,慚愧地笑了笑:“是我思慮欠妥,當(dāng)局者迷了?!?/br> “不,”容悅安慰說,“此事本就與你無關(guān),我再考慮考慮?!?/br> 江令橋冷笑一聲,擱下茶盞,掀起眼簾淡淡看他:“所以,在沒有任何后路的情況下,你就貿(mào)然救了這么一大群人?” 容悅瞇起眼,居高臨下地看她。 “真是不懂你們腦子里怎么想的,就沒有考慮過此舉非但救不了人,還會(huì)陷自己于險(xiǎn)境,賠了夫人又折兵么?” 這是什么強(qiáng)詞奪理的言論?那種情形下,但凡良心未泯,誰能袖手旁觀?更不論容悅此行就是匡扶正義。他有些生她的氣,卻不想同她爭(zhēng)辯,道不同不相為謀,于是皮笑rou不笑道:“多謝姑娘送藥來,現(xiàn)下夜色已深,就不便多留了?!?/br> 逐客令已下,江令橋站起身:“怎么,忠言逆耳,容公子皮薄聽不進(jìn)去么?” 容悅笑了一陣,對(duì)上她那不算客氣的目光:“你我萍水相逢,見面不過三次,點(diǎn)頭之交都算不上,姑娘就這么好為人師不吝賜教么?” “平生縱覽江湖,就靠腦子保命了,見不得旁人干這等賠本買賣?!?/br> “我們很熟嗎?我做什么事,如何做,又與姑娘有何干系?” “你以為我這么喜歡cao別人的閑心?若不是你有恩與我,就是哭著求我我也不會(huì)來。一番好言相勸被當(dāng)作驢肝肺,真是浪費(fèi)我百年難得一遇的善心!” “善心歸置在對(duì)的地方才可謂之為善,同是殺人,為民除害是善,濫屠無辜是善么?同為舌戰(zhàn),為人申冤是善。惡語傷人是善么?今日多謝姑娘雪中送炭,剩下的事就不勞你費(fèi)心了!” “你……”江令橋氣結(jié),抿了抿唇,“罷了,東西既已送到,一來一往算是償了你的人情,后會(huì)無期!” 容悅也賭著氣,假笑道:“不送。” 江令橋看著他,眸光微微顫了顫,不再作留,縱身躍出了窗欞。 適才兩人吵得誰也不肯讓步,夏之秋沒敢開口勸慰,現(xiàn)下見江令橋走了,忍不住有些失落。 “怎么三兩句話就鬧開了?我還沒來得及與她結(jié)識(shí)……”她伏在窗邊踮足遠(yuǎn)眺。 容悅打開包袱,挑揀所需的藥材:“道不相謀,我向善她向惡,本就不該有交集,多說也只是浪費(fèi)口舌?!?/br> “不……”夏之秋喃喃道,“我與這位姑娘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卻能看出她并非極惡之人。她既然不嫌夜寒露重特地跑一趟,便是心里存著善念……” “是么?”容悅撇撇嘴,不置可否。 夏之秋轉(zhuǎn)過身,輕聲問他:“容公子,我想問你,那位姑娘姓什么?又叫什么名字?” “她……” 容悅啞然,這才發(fā)覺自己還不知道她姓甚名誰。 見他沉默不語,夏之秋又道:“那位姑娘來了片刻,我只聽見她喚你,而未曾聽到你喚她的名字。我們相見也不過第二面,公子稱我夏姑娘,可見不是心思粗陋之輩,之所以如此,只能是她問過你的名諱,而容公子你卻從沒有留心去問過她的名字,她了解你,而你卻不肯去了解她,如此一來,怎能撥開云霧見天日呢?” 容悅的手忽地頓了頓,夏之秋的話不無道理,他發(fā)覺自己方才確實(shí)疾言厲色了些。須臾,抬眸看向夏之秋,緩緩道:“夏姑娘說得在理,我記下了?!?/br> 他回以笑意,極清明爽朗,夏之秋抬眸看見的那一刻,如沐春風(fēng)暖陽,心下意識(shí)咚咚跳了起來。 “不……拙見而已……”她局促地應(yīng)道,耳垂微微發(fā)燙。 *** 翌日天光未明,霞光臥于云霧之間,似有似無,若隱若現(xiàn)。黯黯的光映在小樓的青瓦上,廊廡上,旌旗上,唯見西天月色猶存。 伙計(jì)打著哈欠開了客棧的門,立于門外正欲伸腰松骨,忽見一女子三步作兩步走了上來,潑墨為發(fā),暗香盈袖,衣著雖簡(jiǎn)素卻講究,細(xì)瞧其面容,艷如桃李,冷若冰霜。雖噙著一抹淡笑,卻如薄冰易碎,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