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徐斯牟于一旁聽得連連點頭——原來竟是如此,怪不得一點蠅頭小利就欲罷不能了。 江令橋?qū)㈩^伏在容悅膝前,淚如碎玉:“女兒絕不為妾!寧嫁無名小卒為糟糠之妻,也不愿在高門大戶里仰人鼻息…………” 容悅面露難色,似在猶豫。 徐斯牟生怕他變卦,忙搶著話說:“你這孩子,為官乃是光耀門楣的好事,怎好這般阻攔,江老弟半生求仕,好不容易有點苗頭,你這是誤他前程啊!” 此刻扮演江父的容悅沉默著,猶豫著,又不好直說,語重心長地看著梨花一枝春帶雨的女兒,目色哀切,好似在乞求給他一個機會。 江令橋看盡了其中深意,眼淚撲簌簌地落:“你這是賣女求榮!母親在天之靈……外祖在天之靈……”哀到深處,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徐斯牟見不得美人落淚,急急忙忙去勸:“江姑娘,婚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替你尋得好人家,自當感激啊!更何況,你就是如愿嫁與一個窮酸秀才,未來他能不能平步青云還不好說,但入我徐府,境遇可就大不相同了。人吶,總不好太過自私,你至少也要為你父親想一想,為你江家,為你以后的孩兒想一想??!” 江令橋啜泣:“徐大人,我并非是不愿嫁給您,只是我心傲,容不得其他妻妾凌駕于我頭上,故而只愿為妻,絕不做妾。您若是真心喜歡我,定然也不愿意看我受苦。既如此,要么娶我為妻,若不成,倒不如成全,放我去為他人之妻……” 娶她為妻?開什么玩笑!就算是徐斯牟有這賊心,也沒這賊膽。當初就是為了攀附權(quán)貴去向丁太保那丑得嫁不出去的大女兒示好,好不容易娶到手,大半輩子都靠著這棵搖錢樹,怎么舍得連根拔起!縱然兩人情淡,但徐夫人對他四處風流、小妾滿籮筐的事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婦復何求! 休妻?絕無可能。 但到嘴的鴨子可不能飛了,更何況是這樣一個難得的尤物,徐斯牟忙不迭地給她畫餅充饑,什么“別擔心,有我在,他們不敢欺負你!”“只要你入府,我天天寵著你,旁人不會找你麻煩的!”云云。 江令橋珠玉般的淚水啪嗒啪嗒地落:“紅塵自古多離殤,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只怕大人一旦有了新歡,便利索地將我拋諸腦后了……” “不會不會,絕無可能!”徐斯牟又開始給她喂護心丸,“你我緣乃天定,三見三遇,第一次相見我已為你傾心,誰知緣分如潮水,攔也攔不住,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這天賜的姻緣,辜負了可是要遭天譴!” 江令橋心中愀然——老男人說起情話來真是讓人直打冷顫。 不過這倒是徐斯牟的真心話,一次相遇已是偶然,本以為再難相見,誰知竟然多次相逢,他這人都頗信神佛,仔細揣摩其中法門,忽地參悟——這絕對是天賜良機,這美人絕對是旺夫命格,想想日后官途坦蕩,財勢兩全,心中就樂不可支——紫薇星保佑,定要將她拿下! “爹——”江令橋又去晃容悅,晃得他腦袋直發(fā)暈,“你當真要賣女兒么……你狠得下心嘛……” 見勸不動女兒,徐斯牟又巴巴跑去拱容悅的火:“江老弟,我提你的官,讓你與那群本地官平起平坐,如何?我告訴你,你可要想好,謹慎決定,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了!” 江令橋一手掩淚,一手悄摸垂了下去,隔著衣物,山路十八彎似的毫不留情地擰在容悅腿上。 “嘶——” 容悅疼得“噌”的一下竄了起來,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引得眾人面面相覷。 他輕咳一聲,作慍怒狀拂了拂袖,狠厲道:“徐大人實屬良配,此事不必再議,為父心意已決!” 如有一道驚雷劈在江令橋頭上,抽光了她所有氣力,身子疲軟,一下癱在地上。 徐斯牟見狀,滿意地點頭笑了笑。 容悅也掛上笑臉,拱手諂笑道:“讓大人見丑了,我送您出門去,回來定好好勸慰小女,絕不會再那般任性!” “好,好,好!”徐斯牟一連說了三個好,起身,滿面春風道,“那我便恭候江老弟的好消息了!” “自然,那是自然!哈哈哈——” 說著,兩人便客客氣氣走出門外,一路笑靨生花,恍若未見這房間還有泣不成聲的第三個人。 待容悅送完客再回來時,江令橋早已從地上起了來,這會子已經(jīng)臨著茶桌舒舒服服地坐下了。 “這一通哭啊笑的,著實累人?!比輴倱沃饪吭谧狼按鴼猓苫蟮?,“誒?你這大喜大悲半天了,怎么氣也不喘?” 江令橋抬手拂去臉上殘余的淚水,笑道:“熟能生巧。” “你倒別說,開門時見你,真嚇我一跳,我本以為你早歇下了,誰知這大半夜跑了出去我竟一點察覺也沒有。你說這要是讓那狗官知道了,豈不是白費?” “他不會發(fā)現(xiàn)的,”江令橋從容不迫地說,“有我在,他只會知道他該知道的……” “你殺我這么個措手不及,就不怕我嘴一瓢,說漏了,或者與你想法背道而馳?” 江令橋笑了笑:“你看,我們演了多么默契的一場戲。” 容悅默了片刻,撤手坐到方才徐斯牟坐的位置上,嘆了口氣,道:“江令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