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馮落寒看向窗外:“你的意思是,忘川谷內(nèi)潛了細(xì)作,禍起蕭墻?” “谷中若沒有策應(yīng),他們必不能如此精確地知道那些人的行蹤。依我所見,此事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可有查出來幕后主使?” 秦嬈珎嫣然一笑:“那是自然!伯樂遇千里馬,馮mama如此栽培,天底下哪有我攬不來的消息!” *** “忘川谷向來不留無用之人——” 霞露壑陰風(fēng)森森,巫溪紅衣鬼魅,蒼白枯槁的手倏地一松,深淵萬丈之下又是一聲惡詛響徹凌空,而后愈來愈弱,直至被百毒餓獸吃干抹凈,世間才重回寂靜。 獵獵之風(fēng)拂面而來,每多一縷生魂,霞露壑的地界便又冷上一分。 李善葉靜立其后,忽有一股靈力珠鳴陣陣,自天邊翱翔而來,寧靜平和,并無戾氣。他抬起左臂,仰天而望,一只琉璃青鳥便穩(wěn)穩(wěn)停落于其上。 “主人,”李善葉看向巫溪,“悲臺有消息來報。” 巫溪轉(zhuǎn)過身,周身淬著凜冽寒氣,只一伸手,青鳥就乖乖飛向她手中,她瞑目調(diào)息,體內(nèi)靈力翻涌,青鳥幻做一道殘影陡然消逝,萬點(diǎn)華光大噪,全數(shù)沉沒于她的元神之中。 風(fēng)滯光止,靈力漸漸歸趨于平靜,巫溪睜開雙目,臉上揚(yáng)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相思門……相思門……相思門……”她喃喃著這幾個字,“呵,有意思……” 勁風(fēng)從腳下的霞露壑竄襲上來,帶著罪惡的腥氣嘯叫著,凄笑著,掠起她鮮血般殷紅的裙裾。霞露地界遮天蔽日,終年暮色沉沉,唯有的光,不過是幽深壑底那一雙雙嗜血猩紅的猙獰獸眼。她佇立于荒涼壑頂之上,面容蒼白,紅袂紛飛,由遠(yuǎn)處看,宛若一朵嗜血的彼岸花。 風(fēng)啊,雨啊,萬鈞雷霆?。∪瞻?,月啊,孤卷殘云??! 盡歸腳下塵吧—— *** 江令橋還真是庖屋里的一把好手,叮里咣當(dāng)幾下,眨眼間就端出好幾盤菜來,白的是姜汁魚片,綠的是山珍刺龍芽,黃的是佛手金卷,紅的是糖醋河藕,花花綠綠地依次擺開來,光是看著就叫人口舌生津。 “我這莫不是歪打正著撿了個御廚回來吧!”大娘盛贊道,“曾不見滿月,今日得見,歲歲年年相念。江姑娘,你這若是走了,日后我怕是再難有心思吃得下飯了!” 容悅看著她,語氣有些酸溜溜的:“江令橋,你到底背著我學(xué)了多少好東西?” 憶及初涉庖廚之道,尚是十年前,那時不過七八歲的光景,父母雙親皆在人世,鐘鳴鼎食之家,足以請得動御廚來教習(xí)。眾人皆以為她不過是過家家胡鬧幾日,誰知有著三天兩頭舉家湖畔烤柴火魚經(jīng)驗,小江令橋倒是學(xué)得很細(xì)致。后來有一日心血來潮,與兄長一同外出捕鮮魚采山珍,要親手給父親母親做一碗羹湯。 但也正是那日,一場大火永隔陰陽,江家闔家被抹了蹤跡,她與兄長幸免于難。但不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今,翻來覆去地看,仍不知是幸與不幸。 江令橋撐坐在桌邊,小心翼翼道:“大娘,你嘗嘗味道如何?” 她乖乖伏在桌前,出神地看著眼前人——當(dāng)年阿娘未曾品嘗的遺憾,大抵也算在此彌補(bǔ)兩三分了吧。 大娘接過容悅遞來的筷子,滿心期待地想要好好品鑒一番,然而誰知,卻在筷子將要觸及菜肴的那一刻,驀然頓住。 一股巨大的痛楚無端襲來,她的身子開始止不住地戰(zhàn)栗,額角沁出薄薄細(xì)汗。容悅和江令橋見狀,當(dāng)即變了臉色,不敢有什么大動作,連聲音都唯恐高了些。 “大娘,你怎么了?” 容悅關(guān)切詢問,江令橋以袖替她拭汗。 “我……我……要生了……”虛弱地說完這句,婦人當(dāng)即便疼昏了過去。 產(chǎn)婦臨盆,如同陰曹地府里走一遭。關(guān)鍵是身邊僅有的兩個人也是只見過豬跑沒吃過豬rou的抓瞎子,江令橋自己沒生過,也沒見旁人生過,只知道這一過程兇險萬分,稍有差池便會命喪黃泉。她自己是個沒母親的,自然也見不過剛降世的小娃娃也沒了母親,更不愿見到老來得子的婦人辛苦十月懷胎,最后緣分散盡,空歡喜一場。 危急關(guān)頭,江令橋看向容悅:“你你你……你不是大夫嗎?該你出手了,別猶豫??!” 容悅哪里見過這陣仗,且不說天上壓根兒沒見過幾個生過孩子的女神仙,就是有,那也輪不上醫(yī)仙來做這檔子事,她們完全可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他一迭聲:“我……我不會??!” 那還愣著干什么!叫產(chǎn)婆,備東西,扶大娘回房啊! 兩個人骨碌一下爬起來,容悅外出喊人來幫忙,江令橋則以法術(shù)將人送回臥房,守在床邊看護(hù),一刻也不敢離。 汗水浸透了婦人的額前發(fā),唇上血色褪盡。殊不知生孩子這樣磨人,要叫人流上成斤成斤的汗,濕了里衣,濕了外衣,沁得被褥都汗涔涔的。她醒了,卻痛得說不出話來,啞著聲又昏了過去。醒了又昏,昏了又醒。 想著阿娘一連生了兩個孩子,當(dāng)真是英勇無畏地在黃泉路上打轉(zhuǎn),女子本弱,為母則剛,聽得卻叫人心里直泛苦。江令橋看著床榻上虛弱的大娘,緊緊握住她的手,好像這樣便能有慰藉人心的效用,減輕些痛楚似的。 鄉(xiāng)野之間,街坊四鄰都是種一片地,要閑一起閑,忙時一起忙。如今都在家中,聞呼喊聲盡趕來幫忙了。張家娘子備了婦人生產(chǎn)時的用具一路小跑過來,王家阿婆徑直拽了接生婆急急奔過來,男人們插不上話,便一股腦沖去私塾,抬也似地要將大伯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