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專人上陣，容悅和江令橋退居門外，也算是可以長松一口氣了。兩人立于閑靜的庭外，百般聊賴地打發(fā)著時光。

    心里的石頭落了地，江令橋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嗆他：“某人一向自詡妙手神醫(yī)，什么病癥都手到擒來，今天這樣的大場面，怎么也和我這等閑散人一同干瞪眼？”

    “我……我，我沒學(xué)過……”容悅氣勢栽下去一半。

    “都說藥理之道殊途同歸，杏林圣手難道這樣古板，都不能融會貫通的嗎？”江令橋陰陽怪氣一通后便笑，像是好不容易逮住了他的短處，要狠狠取笑半天才肯罷休，笑得臉頰緋紅，眉眼彎彎。

    容悅心里直嘀咕，鬼臾區(qū)機關(guān)算盡，叫他學(xué)了法術(shù)學(xué)武功，學(xué)了醫(yī)仙之術(shù)學(xué)人間岐黃之術(shù)，卻沒承想百密一疏，有一天竟然栽在了婦人產(chǎn)子上。打量著等劫數(shù)渡盡回了天宮，定要拿此事好好為難為難他，看看他這位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醫(yī)倌，一世清名會不會就此分崩離析。

    再抬眼，江令橋仍在笑，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你別笑了！”

    “怎么，被戳中短處，心虛了？”江令橋嗆他。

    “不許笑！”

    江令橋倒也給面子，只是掩嘴吃吃地笑，只不過掩得不算嚴(yán)實，笑聲毫不客氣地從指縫偷摸溜了出來。

    容悅大步上前，一手擒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目光帶了些許惡狠狠的警告意味，語氣卻又軟軟的。

    “不許再笑了！”

    他的身量高出她不少，攬著她時，女子像是生生嵌入了他的懷抱，一時有些動彈不得。他俯著頭言語時，聲音輕輕的，卻有一股溫?zé)岬臍庀⒋蛟谀樕?，兩雙眸子直直相視，隔得那樣近，近得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眼眸里的那個自己。

    “哎，好吧好吧……”江令橋點點頭表示作罷，聲音從容悅的手后傳來，雖然渾濁但也可辨。

    容悅這才撤下手來，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誰知剛解了禁錮，江令橋就忙不迭邊跑邊大喊道：“殺人滅口了——”

    聲音一出，驚飛了原本地上安然看戲的一群麻雀，抱頭四散逃竄。

    --------------------

    麻雀：家人們誰懂?。?/br>
    第55章 流水桃花

    =========================

    還沒進殿門，尚在宮道上，楚藏便隱隱聞見了酒氣。

    已經(jīng)入了夜，白道在宮外等著，本來快出宮門了，卻突然有內(nèi)侍帶著口諭將他召了回去，說是陛下有請。當(dāng)時還不明就里，如今行至此處，大抵是明白陛下又在借酒澆愁了。

    “陛下在飲酒？”夜色中，他輕聲問。

    引路的內(nèi)侍看著年紀(jì)尚淺，不比陛下身邊的老人練達(dá)，楚藏一開口，心里便慌亂起來，也不知該不該答，只好埋著頭支支吾吾地回他：“國師大人……去了便知?！?/br>
    入門酒氣更盛，抬眼一瞧，果然見皇帝抱著一堆酒壺，正傷春悲秋地豪飲獨酌。

    “陛下?！背毓ЧЬ淳葱辛艘欢Y。

    殿內(nèi)人抬起頭來，一張臉已然被酒氣醺了個紅，聞聲呵呵直笑：“國師？來得正好！千秋節(jié)怎么不見你人啊？”

    “陛下，”楚藏愣了一下，“臣上過表了，告病在府，怕您沾了病氣，不吉利?！?/br>
    “原來如此——”皇帝擺擺手，“不重要不重要，來——與朕一同嘗嘗進貢的佳釀！”

    楚藏挽起衣袍，施施然端坐下來，給皇帝的空盞里續(xù)上酒：“陛下，小酌怡情，大飲傷身?！?/br>
    皇帝喝得有些迷糊，微睜著眼去看他，手不聽使喚地在空中瞎晃了一通，惱笑起來：“國師啊國師，年紀(jì)不大怎么滿嘴的規(guī)勸之詞，真是掃興！”

    楚藏嘆了口氣：“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您是天下之主，黎民百姓仰仗的都是您的雨露恩澤。微臣既然受陛下青眼得以入仕，便是天子朝臣，不論您聽與不聽，惱或不惱，進諫都是人臣本分。”

    “又講大道理……”

    皇帝也就醉的時候脾氣好些，換作平日早就發(fā)脾氣逐他走了：“朕每每見你這模樣，心中就煩躁。老臣們都不這么管束朕了，偏你這么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總是這么不識趣！”

    楚藏垂首，聲音遲緩：“臣惶恐。”

    皇帝晃晃悠悠地將酒遞至他面前，道：“朕只問你一句，今日國師可否摒棄臣子之名，不作他想，只同朕安安靜靜喝一回酒？”

    緘默片刻后，楚藏端起酒盞，當(dāng)其面一飲而盡。

    “哈哈哈哈哈——好！國師好酒量！”

    楚藏緩緩放下酒盞，道：“陛下又有煩心事了么？”

    “呵呵呵——”皇帝滿身酒氣地笑笑，落寞道，“又讓國師猜出來了……”

    “想必……是與貴妃娘娘有關(guān)吧？”

    這不提倒好，猛一提來，倒擾亂了皇帝好不容易收斂起來的情緒。他抱著滿桌的酒壺酒盞，哼哼唧唧沉吟了半晌，最后還是憋不住滿心的憂難，啼哭若小兒。

    他不說話，楚藏便靜坐其旁，兀自傾聽著，只待陛下哭過傷心過，便也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皇帝一邊嗚咽，一邊顫顫登登地將苦水倒了一通——

    原來月十五那日，按例應(yīng)在皇后宮中留宿，誰知孟貴妃道胸悶，硬遣人來請他，一回兩回倒也罷了，近來月月如此?；屎箅m不說，但朝堂之上已有私語，皆是斥責(zé)貴妃行徑乖張，德不配位。為免言辭愈演愈烈，也加之身子疲乏，便沒有多予理會。但第二日也是早早地去見了她，誰知貴妃性子傲，說是深情已負(fù)，何故舊地重游，因而一連幾日都閉門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