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喜歡就好!”皇帝顯然只聽進(jìn)去了字句,而并未聽出語氣來,喜不自勝地抬起另一只手來,“喏,這玉像下面還有個(gè)白玉臺?!?/br> 孟卷舒聞言,神色一動,緩緩伸出手來捧著那盞更為精巧的羊脂玉臺來。透過上面的微渺的花草、長亭、山巒、流水、人家,她不由地?zé)o聲笑了一下。而后重新走上前,將那白玉臺輕輕置于舞女玉像之下。 紅的像火,卻冰肌玉骨,通透如水;白的如冰如雪,卻縹緲如云,安然托舉著一個(gè)熾熱的舞女。 她緩緩蹲下身來,出神地望著那個(gè)于萬里河山中翩翩起舞的女子。 “怎么,愛妃還喜歡樂舞?”皇帝立于她身旁,興致勃勃地問道。 一句話,是時(shí)候該從夢境跳回現(xiàn)實(shí)了。貴妃抿著唇,緩緩立起身來,淡淡笑著搖了搖頭:“不喜歡……” 然而,她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那尊玉像,夢囈似的答道:“只不過……是喜歡這尊玉像罷了?!?/br> 薛云照抬眸,緩緩?fù)怂谎?,什么也沒有說。他猶記得,在那個(gè)如黃昏般晦暗的清晨,她于幕天席地間的一場殘舞。 或許……她是真的不喜歡跳舞吧,那時(shí)的她,眉目間只有淡淡的憂愁??v然身邊只有花草流水,也一曲都沒舍得跳完。 須臾再看,貴妃又變回了那個(gè)笑盈盈的模樣,倚著皇帝由衷贊嘆道:“玉料雖不是最為名貴的,心思卻是千金難買的精巧,瞧著不像是篆刻出來的,倒像是渾然長成的?!?/br> 貴妃一笑,恍若滿園的花都開了。皇帝愛憐地?fù)嶂龐善G的面容,一如粗糙的沙礫舔舐著春日初生的花蕾。 “愛妃喜歡就好,也不枉朕這日日夜夜來的悉心雕琢了?!?/br> 話音落,薛云照怔怔地抬眸看向皇帝。 貴妃也驚異地仰頭望著他:“陛下的意思是,這個(gè)玉像是您親手做來贈與臣妾的?” “那是自然,只要是朕的愛妃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朕也會捧到你面前來。” 孟卷舒的眼里似乎有那么一抹深情與感動,那是入宮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眼底泛了薄霧。 她撲入皇帝懷中,沉悶的聲音下有些許動容:“陛下,有您這片心意臣妾就心滿意足了,什么生辰大典,百樂盛宴,這些都不重要?!?/br> “臣妾知道,陛下瞞著宮人不讓臣妾知曉,是為了給臣妾一個(gè)意外之喜。可是臣妾什么也不缺,陛下給的已經(jīng)夠多了。今日來此也是想同陛下說,臣妾滿身污名沒什么,可是臣妾不想因此讓陛下受旁人指摘。今年生辰有陛下親手所作的玉器,臣妾很高興,這已經(jīng)足夠了……” 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此刻眼前便是這樣一幅畫面。薛云照立于一旁,卻是個(gè)格格不入的局外人,甚至沒有一個(gè)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過。 他沒有辯駁,更不能辯駁,就那般靜靜立著,像一尊玉刻的官人像。 忽而鉆進(jìn)來一卷穿堂風(fēng),驚得案桌上的那爐香四散飄零。殘風(fēng)落在他的緋服下擺,撩動著衣袂輕輕曳動。 熏香,驟然熄滅了,只余一抹虛影,在書卷之上緩緩散去。 -------------------- 第118章 曉風(fēng)殘?jiān)?/br> ========================== 一連兩日沒有見到江令橋,容悅心中隱隱有些擔(dān)憂。 他聽到了,什么都聽到了,那日他正欲推門而出時(shí),忽而聞見門外有言語聲,正是江令橋與李善葉初。 他的手下意識放了回去。 她與李善葉大吵了一架,這些容悅都知道。江令橋是個(gè)隱忍的性子,不愿意在旁人面前示弱,他想著此刻的她或許更愿意一個(gè)人待一會兒,故而便沒有去尋。 可是,這一沉寂便沉寂了兩日,她向來理智,又有幽冥異路帖在身,以容悅對江令橋的了解,她不是一個(gè)會任由情緒左右這么久的人。 容悅?cè)ミ^她的房間,可是敲門半天并無人應(yīng);于是便去尋李善葉,可是秦嬈珎說他有事在身,并不在悲臺。 然而從后苑尋到前門,一絲蹤跡也沒有。他本就不是悲臺的人,也不清楚什么忘川谷,因了江令橋的緣故才來的這里,可她悄無聲息地走了,整個(gè)人世間忽然就開始陌生了起來。 夜里是悲臺最熱鬧的時(shí)候,樓下來來往往之間盡是人,有???,有生客,有悲臺的歌姬舞伎,也有六月、八月、初六和秦嬈珎這些熟悉的面孔,可恍惚之間,一切都是陌生的。 容悅倚在墻邊,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就在這時(shí),一個(gè)略有猶疑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容公子?” 他緩緩偏過頭,看到馮落寒正立于身旁。 “當(dāng)真是你?!瘪T落寒的面色有些訝異,“容公子怎么還在悲臺?沒和護(hù)法一起動身么?” “動身?”容悅立時(shí)清醒,站起身來問道,“她去哪兒了?” 馮落寒rou眼可辨地微微蹙了蹙眉頭,并未立即答他,而是有些不解地反問道:“護(hù)法兩日前便不在悲臺了,那時(shí)我正巧撞上,便隨口問了一句,她說提刀去殺人。怎么,她……沒同你說嗎?” 容悅心中猛地一沉——提刀殺人?殺誰? 迄今為止他什么都不知道,江令橋連幽冥異路帖都還未向他透露一字一句。這是什么意思?是分道揚(yáng)鑣的先兆么? 他正欲問馮落寒些什么,未想她卻先一步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