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我要是有法子,早就狠狠敲上李善葉一筆了,還會不動如山到今日?”他悠閑地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抬眼將話鋒轉(zhuǎn)去了另一個人身上,“不過,總會有人有法子的……” “誰?”江令橋的身子微微前傾,語氣里隱約跳入了些許的期許和焦灼。 “我?!?/br> 聞言,江令橋驀然回首,定定地看著聲音的來源—— 容悅。 他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同她道:“還有你?!?/br> 江令橋正欲再問些什么,而此時,身前官稚的聲音又響起。 “早便聽聞容公子醫(yī)術(shù)無雙,先前的義診已有見識,幾帖藥下去就醫(yī)好了我的不寐之癥,更不用說李善葉在我耳旁的夸贊。其實(shí)蠱蟲早就想請教一番了,只不過此前多有不便,拖到今日才相見,實(shí)在是失禮!” 街頭……義診…… 容悅忽的想了起來!數(shù)月前為了吸引陳家二子的注意,確實(shí)曾有過幾日的義診,便是那時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不過那日的官稚并不似今日這般張揚(yáng),一身百衲衣,瞧著也并不像個膏粱子弟,更像是超脫濁塵的世外之人。 那時或許曾有過片刻的猶疑——清修之門,青壯之年,究竟能有何憂慮以至夜不能寐?只不過義診之前往來者眾,此事便也暫且按下不提,事后如過眼云煙,不起波瀾。 容悅淡淡地看著他,總覺得一切并不全是巧合,眼前人消息很靈,城府很深。關(guān)于此人,他們一無所知,一切的答案,需得李善葉醒來才會有知曉的希望。 他轉(zhuǎn)而問江令橋:“你的舍利可還在身邊?” “在?!彪m然不知道他意欲何為,但江令橋還是不假思索地取下腰間香囊,拆開封口的繡線,從中取出一顆佛光古樸的舍利遞于他手中。 “方才在忘川谷,巫溪的面色就明顯不對,而現(xiàn)今到了此處,這位自詡是你兄長朋友的人,同樣也在好奇你為何絲毫不覺得痛苦。”容悅接過舍利,一面說話一面將它封于李善葉手中—— “咒術(shù)控制的乃是蠱蟲,蠱蟲即為邪祟災(zāi)病。佛光舍利可避蟲蛇猛獸、祛邪祟病疾,用于鎮(zhèn)殺蠱蟲,清緩其苦楚最為有效。只要他能一直將舍利置于身邊,不出數(shù)日,體內(nèi)的蠱蟲定然能全數(shù)殆盡,從今往后,便再也不用受旁人拿捏……” 容悅一番話還沒說完,座前的官稚忽然變了臉色,立時從座上站了起來:“不行!” 他幾乎是有些跌跌撞撞地疾行上前,奪下李善葉手中的舍利:“不行!不可以!” “你在做什么?” 江令橋聲音陡然抬高,正欲將舍利要回來,就在這時,李善葉醒了。 清醒是痛苦的,伴隨著蠱蟲在五臟六腑間攀爬嚙食,他的脖頸之間青筋暴起,血脈僨張。想來是巫溪徹底催發(fā)了他體內(nèi)的蠱蟲,此間痛苦顯然比從前的月圓之夜都更為駭人,且只要她不抬手饒過,這般痛苦便永無止境。 官稚似乎能清晰地看到他體內(nèi)那些蠱蟲順著臟腑爬入頭顱中,它們在其間張揚(yáng)穿行,茹rou飲血,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叛徒的窮途末路。 眼看著李善葉頭痛欲裂,瘋了似的捶著頭扯著發(fā),而瞳孔漸漸失去顏色,臉色愈來愈蒼白,江令橋亂了呼吸,驟然轉(zhuǎn)頭看向官稚,語氣近乎是威脅:“把東西給我!” 官稚自然知曉此時的李善葉有多痛苦,他曾見過無數(shù)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李善葉有多渴望救贖。 可是,他也知道,若用一刀斬盡的法子,那不是救贖,而是連同他這么多年來的心血和希望一同斬?cái)?,縱然他活過來了,也只會比死亡更痛苦。 看著李善葉腕間滲出的血順著手臂蜿蜒而下,紅艷艷得像一道眼淚,官稚只覺得靈魂在顫抖。他將舍利放回容悅手中,目光里盡是鄭重和堅(jiān)毅:“蠱蟲不可盡除,容公子若是能夠明白其中的苦心,只管除去痛苦的根源便罷。” 三分話七分意,官稚話中的度不深不淺,只有容悅聽得明白。在探及脈搏的那一刻,便可知曉李善葉體內(nèi)蠱蟲橫行,一在體內(nèi),一在腕間。 而此時的狀況已然涇渭分明,腕間的蠱蟲并非首要,體內(nèi)肆虐的才是燃眉之急,那是巫溪種下的因果。 “什么意思?”一股莫名的無助和茫然爬上江令橋的心間,話語中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哽咽——所有的人都知道緣由,可是與李善葉最親近的她,卻自始至終一無所知。 容悅看了看那顆舍利,將它交還于江令橋手中,末了似在向她有意無意地透露著什么:“待你兄長安然無恙了,他說也好,你問也罷,所有的事終會明朗的?!?/br> 這是容悅第二次施法了——只除去體內(nèi)的蠱蟲,比快刀斬盡亂麻更為艱難。他坐回身去,重新瞑目凝力,緩緩結(jié)出一道溫暖的法印來。 那法印籠罩于李善葉周身之上,落下無盡虛幻的明光。明光令希望催發(fā),令邪穢無處遁形,rou眼可見他面色上的痛苦漸漸舒緩下來,瞳孔的顏色緩緩回復(fù)為琥珀色,一切都?xì)w于事物本來的面目,唯有他左手腕間,那道可憎的傷痕,還執(zhí)著地停留在原處。 不知過了多久,法印漸漸熄滅,沉睡中的李善葉眉目平和,周身沒了蠱蟲的戾氣,江令橋緊繃了一整天的面容也終于有了些許和緩之色。 然而,片刻釋然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浮現(xiàn),便看見容悅從面前生生栽倒了下去,再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