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女子似乎輕輕笑了一聲:“薛大人果然還是孩子心性……愛是什么?如何叫愛?你怎知你就一定是愛我,而不是一葉障目?”她聲音一沉,聲音仿佛是從地獄爬上來一般,“薛大人,請你好好記得,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否則……總有一天會死得很難看的……”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頓了頓后,繼續(xù)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shí),從一開始我就是騙你的,我們初見之日,你誤入琴嫣殿便是我一手指使,我就是存了心誘你入套的!是我害你棄文從武,日日命懸刀尖的……” 話未盡,一雙溫暖的臂彎便從身后擁她入懷,薛云照雙目濕紅,呼吸聲即在耳畔。 “我是心甘情愿被你騙的……” 從一開始,他便知道這是大逆不道的事。他沒有同她說千秋節(jié)那次才是真正的初見,沒有說在她所謂的“初見”之前,就已經(jīng)存了不該有的念頭。追本溯源,他自己才是這場大夢的始作俑者。 他久久地環(huán)著她,這一次,孟卷舒沒有掙開,須臾之后才又開了口,只是,這一回的語氣更為冰冷,一如冬寒的凜冰。 “薛云照……你知道嗎?世人都說后宮森嚴(yán),親疏有別??傻沧屑?xì)想想,也該知道事實(shí)不盡如此的。外頭關(guān)于我的言語沒多少是好話,我心里知曉,你也通透。所謂無風(fēng)不起浪,我不是什么好人。這些年,我的寢宮里,那張床榻上,可不止歇過你和陛下兩個人……” 她轉(zhuǎn)過身來,漆黑的目光如刀似的看著他:“我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入這深宮高墻的,可它卻實(shí)實(shí)在在地困了我一輩子,還想讓我給你們生兒育女,簡直是做夢!我的心是屬于外面的,世間沒有什么會成為我的羈絆,我早就喝了紅花湯,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哈哈哈哈哈——薛云照,我什么人沒有伺候過?”她緊攥著他的手,“老的,少的,胖的,瘦的,你還不知道吧?我就是個千人騎萬人罵的暗門子,你還想要我嗎?啊?你來??!盡管來啊,我來者不拒!” 視線里,一雙熟悉雙手如陽光般覆過來,緊緊抱住了女子顫抖的身體,薛云照聲音哽咽,不住地在她耳畔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來得太晚了……” 那一刻,月亮懵懵然落入孟卷舒的眼簾,眼前閃過一陣明晃晃的光,熾熱如朝日,她知道自己的靈魂在不該活的時候活了。 一股不該有的暖意溫?zé)崃怂难?,她將頭無力地倚在他的肩膀上,沒有再言語。 眼角是添了什么傷口嗎……為什么眼淚總是止不住呢…… 比血還懦弱。 她盡力了……真的盡力了……秋天的早晨,將明未明,冷暖攙半。 很快,事端又起,不出人之所料。 南疆一戰(zhàn)獲勝,四方勢力多有所忌憚,不再如往日猖狂,但也總免不得有犬吠之輩蠢蠢欲動,在邊關(guān)之界尋釁滋事。 這種事并不罕見,朝廷也見怪不怪,多是由戍守在邊的將士自行解決,但這一次卻有了些許不同。薛云照在朝堂上自請赴邊繳敵,永絕此等禍患。 他說從前之計乃揚(yáng)湯止沸,蠻夷總是三番兩次地試探,若是精兵強(qiáng)將,便只是小打小鬧一番,若發(fā)覺兵力懈怠,便要舉兵大攻了。而反觀近幾次的戰(zhàn)役,蠻夷派出的兵數(shù)一日多似一日?,F(xiàn)下不根治,日后必成禍患。 或許是南疆一戰(zhàn)扭轉(zhuǎn)了不少人的看法,如今說話也有了些分量。從前那些對他嗤之以鼻的臣子里,有不少都出頭為他作保說話,皇帝拿不定主意,看了看一旁的楚藏,楚藏權(quán)衡須臾,最終還是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皇帝笑著,“既如此,此事便交由薛愛卿了!” 薛云照微微側(cè)著頭,算是受了命,只是那看向君王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東西。 鴻雁樓里,一切仍是風(fēng)光霽月的模樣。 江令橋走著走著,一個東西忽地自身前滾落,腳步因而停了下來。 那東西落在地上變成了個樂呵呵的小鬼,邁著細(xì)碎的步子向一個方向蹦蹦跳跳而去。她抬手一看,腕間的銀骨鏈上果然少了個骷髏頭。 “你去哪兒?”江令橋好奇地喊了一聲,那小鬼卻并不應(yīng)她,只是回頭茫然地看了一眼,卻不知在看何方,而后又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向前行進(jìn)。 這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訴她什么嗎? 江令橋從沒見過小鬼這樣,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心中升騰而起,當(dāng)即循著它的足跡跟了上去。 路線很熟悉,不過是在鴻雁樓里七拐八繞,只是這方向……怎么像是去容悅的房間…… 果不其然,那小鬼最后停在了他的門前,沒有招呼,也沒有叩門,十分粗魯?shù)仄崎_房門之后便又化為了骷髏頭躲回了江令橋的手腕上。 “誰……”容悅驀然回首,話語里卻帶著一絲不為人察的慌亂。 冒冒失失闖進(jìn)來,江令橋本來是有些不自在的,可一看容悅似乎在藏著什么東西,便覺得有些古怪了。 “你,在干什么?”方才的窘然一掃而空,江令橋移步進(jìn)來,好奇地問他。 “沒什么……”容悅將遮掩起來的東西給她看,“不過是看幾本藥方古籍,鉆研些丹藥方子什么的……” 江令橋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確是幾方書卷和一堆藥草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