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漫天星彩,挨挨擠擠地綻放在同一片天空,像千萬簇躍動閃爍的火焰,將眼界和心海徹底澆亮,灌鑄成明黃色的白晝。不帶灼熱和危險,宛若一場溫柔的雨。那些明光近在咫尺,在眸子里映出一片璀璨的天河,踮腳仰星光,舉手若能摘。 光芒轉(zhuǎn)瞬即逝,卻又傳承交替,從空中滑落而下,漸漸消逝于無形。夏之秋仰著頭,詭譎可怖的面具之下,一雙欣喜的眸子熠熠生輝。 她看著鐵花,楚藏怔怔地看著她,喉結(jié)干澀地滾了滾。 他在忍。 發(fā)髻間那支銀制的海棠花簪微微亮,閃閃爍爍地輝映著鐵水的熾熱,在忽明忽暗的長夜里,他們就像可以躋身于一隅安寧的兩只螻蟻,沒有人在意,沒有人過分關(guān)注,可以卸下盔甲,替彼此舔舐積年的傷痕。 當盈動的鐵水再一次被強有力地拋向凌空,在蒼穹之下炸裂開世間最盛大華美的光芒時,楚藏將自己的面具拂至額前,輕輕覆上了女子微涼的唇,隔著那層單薄的面具,虔誠地落下一吻, 彼時的人世間,風光萬丈,光輝無兩。 愛一個人,是可以擊穿世間最罪惡丑陋的軀殼,永遠銘記那個最本真無華的靈魂,擁抱它,親吻它,哪怕歲月更迭,世事如潮,也一直會有人記得最初的模樣,永遠鐫刻于心,甘愿永生永世被囚困。 -------------------- 第176章 交淺言深 ========================== 闊別多年,江令橋再一次踏入了皇宮之境。 腦海中對這些高墻城樓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模糊得只剩下一個虛影。在那些轉(zhuǎn)瞬即逝的過往里,一同模糊的,還有父親、母親牽著兒女走在長長的宮苑里,捉摸不住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融沒在皇宮殿苑的泡影里。 她霎時清醒過來。 身旁的女監(jiān)們都默默不說話,只埋頭前行,江令橋也是其中之一,亦步亦趨地跟隨在一個年紀漸深的老嬤身后,寂靜地行走在長門深宮之上。 如今她隱姓埋名,只是皇宮之中的一名喚作望秋的女監(jiān)。 宮道長遠,幽深,一眼望不到盡頭,也走不到盡頭。 不知走了多久,老嬤的腳步停了下來,眾位女監(jiān)也跟著停了下來。抬起目光,只見不遠處浩浩蕩蕩行來一群人,其間幾人抬著一尊車輦,其余之人環(huán)簇。高駕之上,斜倚著一個玉面華服的女子,瞧起來年歲不大,同江令橋相差無幾,容貌姣美,面無波瀾,眉眼間卻貴氣逼人。 “貴妃尊駕,還不趕緊行禮!”老嬤低聲喝道,眾人忙欠身行禮。 步輦緩緩行來,一切相安無事,就快行過一半了,誰知貴妃卻突然手一抬,道了句:“慢著?!?/br> 短短兩個字似有千鈞重,一時壓得眾人汗流浹背。 貴妃望向老嬤,道:“聽聞今日宮中新來了批宮人,正巧,我宮中人手不足,想向姑姑討些人用,不知姑姑意下如何?” 老嬤聞言,忙跪倒在地:“貴妃這話折煞老奴了,承蒙貴妃不棄,被挑上是她們的福分,只要娘娘一句話,現(xiàn)下便可帶回宮中。” 貴妃直直地盯著江令橋,施施然抬起手,指著她:“我看她就不錯?!?/br> 江令橋愣了一下,不由地抬頭看向她。 那是張粉妝玉琢的臉,華服寶髻,明眸善睞,正斂聚著淡淡的笑意看過來。步輦之旁,隨行者眾,必然是極受恩澤之人。 可她們之間并無淵源,她為何獨獨選中了自己? 江令橋總覺得其中透露著一絲古怪。 見她愣著,嬤嬤連忙喝道:“被貴妃娘娘選中乃是無上榮耀,愣著干嘛?還不趕緊叩頭謝恩!” 江令橋不太記得自己是怎么謝恩的,也不太記得是怎么踏入琴嫣殿的了,只記得入皇城成為女監(jiān)的這一日,不明就里地成了琴嫣殿的宮人。 貴妃屏退眾人,掩了門,光照一時黯淡下來,與外面恍若兩個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貴妃高坐著,目光淡淡地掃視著江令橋。 “奴婢望秋?!苯顦蚬ЧЬ淳吹卮稹?/br> “不,”貴妃慢條斯理地端起一盞茶,“你叫江令橋?!?/br> 聲音不大,口吻從容,卻字字壓在了江令橋的胸口,她心中一動,驀然抬起了頭。 貴妃笑意盈盈,有一下沒一下地撇著茶沫,那笑臉任旁人看了都只會覺得親切和善,然而此刻,在江令橋眼里卻有些不可名狀的意味深長。 “奴婢名喚望秋。”她定定地看著貴妃的神情,又重復(fù)了一遍。 貴妃似未聽到似的,兀自說道:“江令橋,大名鼎鼎的忘川谷右護法,兄長是忘川谷主跟前的紅人,也是尊駕左護法。數(shù)月前你們在忘川谷主面前公然出逃,于是成為全谷上下的頭號叛徒,便也成了國師大人手下的漏網(wǎng)之魚。” 腦中一根弦被撥動,江令橋像是明白了什么,冷聲問道:“你是楚藏的人?” “我是?!辟F妃正襟危坐。 既然挑明了立場,便是對頭。江令橋正欲起身,女子懶洋洋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 這是什么意思? 江令橋狐疑地看著她,既然她是楚藏的人,為什么要幫她?她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貴妃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盞:“我聽人號令,他又沒讓我殺你,我干嘛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攬事,我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