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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保命要從娃娃抓起在線閱讀 - 第344章

第344章

    楚藏的眉毛上挑,認(rèn)真地看向她:“什么故事?”

    夏之秋呷了口茶,笑著說道:“從前有個風(fēng)度翩翩的美男子,家中以行商為生,衣食無憂。其人一表人才,落落大方,從小就喜歡跳舞吟唱,經(jīng)常跟著教坊的人一同登臺表演。他用錦帕纏頭,又面目秀麗,如女子一般貌美,世人遂稱之為‘俊人’,以贊賞他的絕佳樣貌。”

    她頓了頓,低頭品了口茶,娓娓道來:“后來他的父親年紀(jì)大了,他不得不子承父業(yè),接手了家中的生意。有一回他與別人一同海外行商,遇上了很大的風(fēng)浪,他在海上漂了幾天幾夜,無意間流落到‘羅剎海市’。這個地方很奇怪,以美為丑,以丑為美,入目之處皆是面容可憎之人。結(jié)果他們一見到流落此地的美男子,還以為是什么妖怪,個個驚叫著逃散開。而我們這位美男子初見此景不解,后來知道他們原來是懼怕自己,于是開始變本加厲,時常利用自己的相貌把別人嚇跑,以獲得可供果腹之食?!?/br>
    楚藏聽罷,撇著嘴點了點頭,笑道:“美豐姿、少倜儻、喜歌舞、美如好女,本以為可以靠美貌混口飯吃,最后卻淪落為丑陋之人,以嚇唬別人來得到食物。不過說起來,倒也是殊途同歸了——都是靠相貌吃飯?!?/br>
    你一言我一語,氣氛漸漸變得輕松起來,兩個人臉上都噙著淡淡的笑意。

    夏之秋細(xì)細(xì)地打量著楚藏,末了打趣說:“國師大人,你若是去了羅剎海市,說不定比他還要嚇人,你的飯一定是最多的?!?/br>
    正是這句無意間的戲言,楚藏堪堪抬起頭來,極認(rèn)真地望著她的眼睛,須臾,笑了一聲:“你覺得我好看?”

    話音落,房間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夏之秋也愣了一下,心不由地停了一拍,而后很快砰砰跳了起來。

    你覺得我好看?

    你覺得我好看……

    那聲音似乎帶有某種蠱惑的意味,讓她不由地斂聲屏氣,不敢再說話。偏偏男子的目光一寸復(fù)一寸地磋磨而來,侵蝕了她的知覺,就快逼近她的心口。

    “我……”夏之秋不自覺地抿了口水。

    事已至此,楚藏沒有再追問,只是低低地笑了一聲,而后繼續(xù)專注地替她將羅襪穿好。

    舉止曖昧,情愫緋紅。氣氛突然變得粘稠起來,夏之秋不敢動,任由楚藏替她穿羅襪,自己則捧著那盞茶,早就數(shù)不清喝的是第幾口了。

    上完藥,楚藏起身坐于床邊,極認(rèn)真地看她喝茶。

    “你,”夏之秋不禁貓著臉,身子向后縮了縮,“你別這么看著我……”

    楚藏輕聲笑著:“你若是去了羅剎海市,只怕會吃胖?!?/br>
    夏之秋愣了一下,須臾才反應(yīng)過來他話里的深意,鬼使神差學(xué)著他的口吻:“你覺得我好看?”

    “好看?!背夭患偎妓鞯攸c了頭。

    “……”

    這樣直白的回答她是沒有預(yù)料到的,相比之下,自己倒是顯得怯懦得多,沒擔(dān)當(dāng)極了。

    但聽到他說“好看”二字的時候,夏之秋的心里還是有過片刻雀躍的。

    這么多年來,他還是第一個親口說她好看的人。

    夏之秋捧著茶盞,眼睫顫了顫,她覺得自己的臉頰熱熱的,有些不敢看他。

    “我……”她支吾著,主動坦白說,“今日我去了后苑的那個屋子……”

    聽到這句話,氣氛忽然冷了下來,楚藏的目光如燭火般顫動著,他啞了啞口,像是想同她解釋什么,然而話一時涌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夏之秋坐起身來,挺直了背問他:“那些畫,都是你畫的嗎?”

    “……是?!?/br>
    “你畫的……是我嗎?”

    楚藏的喉結(jié)滾了滾:“……是。”

    “哦……”夏之秋問罷,輕輕點了點頭。

    話問完,空氣再度安靜下來,楚藏只覺得全身僵冷,像是經(jīng)年的霜沉在了血脈里,凝結(jié)了開口解釋的能力,他很想同她說什么,卻始終沒能說出口。

    能怎么說呢?和盤托出嗎?難道告訴她十年前馬車上的驚鴻一瞥,那個窮苦到賣身的少年就對她起了心思么?難道告訴她那支海棠花簪是她所贈,所以他這么多年來只醉心于一種花么?難道告訴她自己是cao縱當(dāng)朝貴妃的始作俑者,貴妃召她來只是因為自己想要見她么?

    他從沒有想過將那間畫室顯露于她面前,他甚至害怕被她窺見。那樣多如雪片的畫像,那樣直截露骨的思念,那樣不能見天日的齷齪心思,他害怕她見到的那一刻,會覺得他骯臟、卑微,從此將他墮入無間地獄不愿再提及。

    而如今,害怕的事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夏之秋呷著杯盞,沒有看他,語氣里透著小心翼翼。

    楚藏生硬地站起來,攬袖拂去床榻上坐過的痕跡,拂到一半,卻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在空中頓住,然后,沒敢再碰她的床褥一下。

    如今,是他不敢看她,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往日那句司空見慣的“我走了”,像是個被處以極刑的囚犯,沒有等到秋后問斬,就自己給自己定下了十惡不赦的罪過,自裁以謝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掩上那扇門的,只記得回過神來的時候,那道緊閉的大門就已經(jīng)將里外隔絕成一明一暗,徹徹底底的兩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