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有新兵蛋聽說魏胖子自我介紹是銀河村人,便興致勃勃地地向他打聽起來:“噯噯噯,胖子,你們土豪村最近是不是出了個大新聞。” 在東海市,開發(fā)區(qū)銀河村被人稱為土豪村。它位于東海市最新規(guī)劃的cbd商圈里,可謂是寸土寸金,前年開發(fā)商在那里征收了一大片土地,拆遷補償非常豐厚,不光有補償款,還有安置房,少則幾套,多則幾十套。 去年正式簽約交地的時候,村里大排筵席舉行隆重的儀式,長長的桌上擺滿了一捆捆現(xiàn)金,銀行的安保持槍左右門神一樣站著,村民只要在征收合同上簽字就能用紅白藍膠袋提走一大包,當(dāng)真是令人眼熱。 這事當(dāng)天就上了新聞頭條,轟動全城。 按照最新的估價,銀河村不少田地較多的村民分到的回遷房價格過億,一夜之間完成一個小目標(biāo)的愿望,從此銀河村的男丁都成了香餑餑,說親的介紹對象的把門檻都踏平了。 馬騰之所以好奇打聽,是因為土豪村的村民來當(dāng)兵比較少見,也就是沒話找話,多此一問而已。 這本是很簡單的一個問題,魏胖子卻顯得有些緊張:“什么大新聞?” 打聽八卦的那位新兵蛋長著一張馬臉,姓馬,單名一個騰字,和某位富豪只有一字之差。 馬騰說:“我聽說你們村那個龍舟國際邀請賽有內(nèi)幕,被人曝光作假買冠軍,是不是有這回事?” 東海市本地有夏季劃龍舟的傳統(tǒng)習(xí)俗,每年各村的龍舟隊都要組織一場友誼比賽,已經(jīng)成為本地傳統(tǒng)。 這幾年村里土地被征收,村民們洗腳上田搖身一變成了土豪,兜里有了大把的錢,有錢就得找點事做,不然會閑出病來。 于是銀河村今年由村民帶頭集資搞了個名頭很唬人的“國際龍舟邀請賽”,請了十幾支國內(nèi)外的龍舟隊參與盛事,聲勢浩大場面豪華,著實出了一番風(fēng)頭。 馬騰隨便這么問了一嘴,沒想到車廂里知道這事的人還不少,一個個熱情高漲地紛紛參與進話題里來。 “是啊,這次邀請賽是銀河村拿了冠軍,當(dāng)時還吹牛說他們的實力如何強勁,吹噓他們賽龍舟歷史如何悠久,說是什么龍舟第一村,結(jié)果比賽結(jié)束沒多久被曝光那些所謂的國外參賽隊其實連專業(yè)龍舟隊都不是,是村長兒子從大學(xué)里給錢拉來的外國學(xué)生,或者隨便到東南亞小國家請一些人臨時組建的隊伍,一支隊伍給50萬,其實這冠軍就等于是用錢買來的,真丟人丟到家了?!?/br> “我怎么聽說是一百萬一支隊?” “太夸張了吧,十幾個隊伍,這豈不是要花掉一千多萬?” “一千多萬算個屁?。∪思毅y河村不差錢!隨便哪個村民家沒個千把萬?一千多萬給村里龍舟隊買個冠軍,用來吹牛逼,臉上有光嘛。” “真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土豪的世界我真不懂了?!?/br> “土豪有個屁用,靠拆遷分的那點錢,攤上這么個白癡兒子,遲早敗光這點兒身家?!?/br> “就是就是,這種花錢造假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事也干,沒想到鬼佬拿了錢嘴巴沒把門,什么都對外說,現(xiàn)在丟人丟大發(fā)了,難怪人家說富不過三代。” 李正倒也聽說過這城中熱事,不過沒其他人那么多小道消息,所以只拿耳朵去聽,不開口摻和。 大家酸溜溜地罵了一通敗家土豪,沒人注意到魏國興的臉色正在不斷地變,由青變白,由白變紅,最后變成了爛蘋果一樣的顏色…… 到臨了,和大家一起譏笑了一番村長家的傻兒子之后,馬騰終于想起了就坐在自己身旁的這位銀河村村民魏胖子,笑嘎嘎地把手往魏胖子肩膀上一搭,興致勃勃又十二分八卦地問道:“國興,這事是不是真的?” 魏胖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但沒有馬上回答。 馬騰卻不依不饒地追問:“說說嘛,這事是不是真的!” 魏國興像吞了屎一樣皺著臉說:“是?!?/br> 馬騰得到了銀河村村民魏國興的承認(rèn),笑得一臉嘚瑟說道:“我說了有這回事嘛!” 接著意猶未盡地問魏國興:“那到底每一隊給五十萬還是一百萬?!” 魏胖子那雙芝麻眼巴眨了一下:“都不對。” 馬騰問:“那是多少?” 魏胖子沒說話。 李正說:“差不多就得了,人家村里的事,咱們管那么寬干嘛?” 他覺得魏胖子很難堪,這是他們村的丑聞,現(xiàn)在成了東海市街頭巷尾的笑料,換誰都不高興。 馬騰上輩子估計是狗仔隊投胎,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伸手搖了搖魏胖子的肩膀,將八卦之心進行到底:“到底是多少???說出來聽聽!” 魏胖子無奈地伸出一只手掌,張開五指晃了晃,然后收回去,只剩一根食指,又晃了晃,然后再張開手掌豎起五根手指,像之前那樣第三次晃了晃。 眾人懵逼了。 “到底是多少哇???” “16萬?” “51萬?” “應(yīng)該是60萬。” 馬騰不耐煩了,催問魏胖子:“到底是多少嘛!” 魏胖子說:“65萬?!?/br> 對于這個價錢,大家自然又紛紛議論了一番。 最后,馬騰總算想起了一個關(guān)鍵的事兒。 他問魏胖子:“對了,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村長家兒子跟你說的?” 魏胖子的臉又變了一種顏色。 最后,他還是回答了。 “這是我們村的事嘛……誰不知道自己村的事……” “哈哈哈哈!” 得到魏國興的確認(rèn),馬騰差點笑成了偏癱。 坐在對面的李正卻注意到,魏國興的臉色這會兒又變了,就像一塊放了了幾天已經(jīng)開始腐爛的豬肝。 第0007章 你不配 正當(dāng)所有新兵蛋子因為城中新聞笑得前俯后仰的時候,何連長站了起來。 也許覺得這些剛?cè)胛檫B新兵蛋都還算不上的小年輕們太吵,也許覺得自己作為接兵干部理應(yīng)管管車廂紀(jì)律。 他清了清嗓子,用標(biāo)準(zhǔn)的口令語氣,聲音洪亮地喊道:“靜一靜!” 當(dāng)兵的別的不說,喊口令絕對足夠響亮,尤其是基層指揮員和骨干,從班長一級開始,提拔之前要集訓(xùn),都強調(diào)一點——口令要讓隊伍中最后一排士兵聽得清清楚楚。 大家伙還算守紀(jì)律,紛紛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安靜地等著何連長訓(xùn)話。 “首先,我很高興這次能夠來到東海市負(fù)責(zé)接兵工作,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這些有志青年,很榮幸以后能和你們成為一個部隊上的戰(zhàn)友?!?/br> 看來何連長也是個活泛人,一開口就先把新兵蛋子們捧得高高的,所以話剛完,車廂里不知誰鼓起了掌,一個鼓掌,其他跟著鼓掌,頓時掌聲如潮。 何連長舉起雙手,掌心向下輕輕壓了壓,很有領(lǐng)導(dǎo)講話時的風(fēng)范。 “靜一靜!” 還是那句老話。 車廂里再次安靜下來了。 何連長環(huán)顧車廂里數(shù)十顆年輕的腦袋,眼里有了賣關(guān)子的得意。 “我提個問題,你們知不知道我們這節(jié)車廂里的戰(zhàn)友要去哪個部隊?” 問題提得很妙。 去當(dāng)兵前,其實都知道自己去什么兵種,知道大概是哪個軍區(qū),但很少知道自己具體要去哪個部隊。 所有人開始交頭接耳,紛紛打聽問問有沒有人知道內(nèi)幕消息。 張建看了看李正,臉上帶著幾分得色扭頭看了一下周圍其他人。 他猜到李正也許知道,畢竟邵曉倩的關(guān)系在那里。 他等著李正開口。 不過李正沒說話,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這讓張建有些失望。 最后,倆人什么都沒說。 何連長等車廂里的好奇心發(fā)酵到一定的程度后,這才再次粉墨登場。 “其實我告訴大家,我們要去的部隊叫做猛虎團!是軍區(qū)里有名的猛虎部隊!是不是聽著這名字就很得勁?是不是聽了這個名字都覺得很光榮很自豪?對……自豪就對啦!將來你們都要在這支英雄的部隊里待至少兩年,有些也許還會提干會考學(xué),在這支部隊里服役更長的時間……” 接著,何連長說完套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著猛虎團的光榮歷史。 部隊的歷史其實就是軍史的一部分,無非是從組建到現(xiàn)代的光榮史。 何連長口才了得,把猛虎團軍史說得慷慨激昂,新兵蛋子們聽得新潮彭拜,一時間只恨手里沒槍,只恨沒仗打,胸中都是橫刀立馬試問天下誰能敵的豪情壯志。 張建靜靜地聽著,嘴角一摸難以猜測的笑,只看何連長說,一言不發(fā)。 有些激動的李正看在眼里,也捉摸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火車開了一天一夜,順著鐵路往南走,到了第二天傍晚總算到了站。 部隊的大巴車早已經(jīng)停在站外的停車場里等著了,何連長帶著兵,辦了手續(xù),離了站,很快就有猛虎團的干事迎了過來。 相互握手一番寒暄,干事目光越過何連長的肩膀,落在了這群兵沒兵樣,百姓沒百姓樣的新兵蛋身上。 然后他用一種評價超市貨架上水果的口吻對何連長說:“這批兵看著還行嘛!有幾個大學(xué)生?” 何連長回頭看看,目光落在了李正和張建身上,豎起兩根手指有些遺憾道:“只有兩個。” 干事也猜到了大致,笑瞇瞇地看著李正,那表情就像個丈母娘看未來入贅女婿那種欣賞,恨不得立馬上去拉回自己家里。 “都排好隊,一個接一個上車,我們還有百多公里路要走,要上廁所的現(xiàn)在說,不要上了車才說要解手,路上可不能停車!” 何連長一通吆喝,大家這才想起自己的膀胱的確有些膨脹,于是上廁所的新兵將東西往原地一方,朝著廁所方向兔子一樣跑沒了影。 李正在廁所里解決了緊迫的生理問題,享受著一瀉千里的快感。 突然,身旁黑影一閃,他扭頭一看,只看到張建已經(jīng)在他隔壁的尿盆前擺好姿勢,掏出了作案工具。 李正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這種地方,實在不是扯淡的好地方。 令人沒想到的是張建卻先開口了。 “與目標(biāo)距離300米,武器88式狙擊步槍,射向60度,常溫,無須修風(fēng),目標(biāo)移動速度每秒3米每秒,請問修正量是多少密位?” 李正沒明白張建叨叨念念在說什么,這家伙好像在喃喃自語,好像又是在對自己說話。 可是既然對自己說話,他為什么卻看著面前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