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有時候想，這些少尉啊，士官啊，他們是不是都去參加過同一個班的培訓(xùn)，名字叫做雞血班。

    特能打雞血。

    特能煽動。

    特能挑事。

    果然是特種部隊出來的。

    這么一喊，得咧，跑得慢的排感覺丟人了，就算死了殘了都要拼死往前拱。

    那些跑得快追上別人的兵，聽排長說可以免十個一百，就像打雞血了一樣撒開腳丫子不要命一樣往前超。

    一個要超，一個不讓超。

    結(jié)果往往就是回到終點線的時候，兩人直接都暈過去，跟李正和張建當(dāng)初較勁一個樣。

    這種事每天都在上演。

    每天早晨哨子一吹，人就麻了，不是贏麻了，是麻木了。

    跑唄！

    但再苦，沒人敢說半個不字，沒人敢當(dāng)面發(fā)半點牢sao。

    為什么？

    道理很簡單。

    他娘的連代理連長季志照都是個神經(jīng)病，每天早上他起得比兵還早，天天一身迷彩站在眾人面前，槍和背囊早就準備好了。

    兵跑，他也跑。

    全連不跑的是誰？

    一是崗哨值班的，二是炊事班做飯和幫廚的，三就是值班的排長，他負責(zé)卡表。

    到了第七天，魏胖子在洗漱間里洗著洗著，刷著刷著，忽然就掉眼淚了，扶著水龍頭在那里抽泣。

    李正問他：“你咋了？哪不舒服？”

    魏胖子抽抽了兩下鼻子，可憐的像個無助的孩子，說：“真他媽苦，我長這么大，沒試過這么苦……”

    李正苦笑一下，看看旁邊，旁邊是張建，張建也早就累成了狗，平日里那些傲氣銳氣什么鳥氣在臉上全找不到了，剩下的只有喪氣。

    也難怪。

    連魏胖子這種曾經(jīng)被吹為四連新兵中的人形永動機的家伙都都到了致命的打擊，更何況這位心高氣傲的將門之后。

    從前在四連，張建打電話回家多少還能吹吹牛逼，父親問他訓(xùn)練怎樣，他雖然不敢說第一，但好歹也是個千年老二，能裝逼地說一聲，還湊合。

    可現(xiàn)在呢？

    丫的跑十公里的時候，也在中后段吃屁，做十個一百的時候同樣呲牙咧嘴哭爹喊娘，引體向上同樣跟吊死豬一樣扒拉在杠上擠奶的勁都使上了也做不上去。

    投彈？

    60米說遠不遠，說短也不短。

    以前張建能投個五十米，對于新兵來說也是佼佼者了。

    現(xiàn)在？

    及格線都沒到……

    張建低下頭，狂洗臉，估計是想掩飾什么。

    魏胖子抽抽了幾下，突然聽見有人放聲大哭，洗漱間里所有人都轉(zhuǎn)過身去找是誰。

    一看，發(fā)現(xiàn)是姜誠。

    姜誠是一排的一個奇葩。

    他是跟著那些特種部隊的軍官和士官一起過來的，和佟志一起下的車。

    李正看到他的一瞬間驚得都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人家是列兵自己是列兵，人家那么牛，居然是教官。

    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貨不是教官……

    更不是什么特種部隊出來的。

    姜誠是空軍場站的兵，趕鳥的……

    趕鳥這事大家感覺挺新鮮，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因為機場飛機起降容易被鳥撞擊，所以會有一批特殊的兵——驅(qū)鳥員。

    他們負責(zé)觀察、驅(qū)趕機場上空的鳥類，有時候用喇叭，有時候用雙管獵槍發(fā)射鈦雷彈。

    因為他的視力非常獨特，所以被旅長相中，作為一個奇才帶回特戰(zhàn)旅，送到了特偵一連。

    姜誠的訓(xùn)練底子甚至連四連這些新兵都不如，任何一項——是任何一個體能科目，他的成績都排在最后。

    所以，他是挨罰挨得最多的一位大神級人物。

    “姜誠，你咋了？”

    李正湊過去，想安慰安慰這個趕鳥兵。

    姜誠見有人安慰自己，忽然更是悲從中來，一抬頭，一張嘴，嗷一下哭得更慘了。

    “我可被旅長坑慘了！”

    第0215章 最舒服的日子永遠是昨天

    姜誠來了個把禮拜，之前一直很低調(diào)，在排里算是個小透明的存在。

    大家都知道他不是教官，聽說是視力特別好，所以被招到這里來。

    至于視力好到什么程度，也沒有姜誠表現(xiàn)機會。

    不過大家很快發(fā)現(xiàn)，姜誠訓(xùn)練真的不行。

    不是一般的不行。

    是很不行。

    啥叫很不行？

    一句話——墊底。

    是真墊底。

    什么都墊底。

    第一次跑十公里，還沒開始跑，姜誠的臉就跟死人一樣白了，最后還去央求佟排，說排長我真不行，我沒跑過十公里，在我們場站那邊，跑個三公里都稀罕，十公里我跑不下來。

    可佟排是誰？

    那可是特種部隊過來的大魔王，上了訓(xùn)練場就沒人情講那種，即便和前排長侯軍是尖子集訓(xùn)隊當(dāng)年的好基友，在訓(xùn)練的時候同樣沒有情面可講。

    何況是姜誠？

    最后，姜誠是被佟志連拉帶扯地跑到終點的，過了終點線就立馬栽倒在地直接暈了過去。

    當(dāng)然，也不是姜誠一個暈倒，十公里這玩意聽起來最直接的印象就是——比五公里多五公里。

    但跑起來那辛苦勁不止一個五公里加一個五公里那么簡單。

    李正對莊嚴是非常尊重的，畢竟是他半個師傅，自己這身射擊本領(lǐng)是莊嚴點撥才開了竅，才魚躍龍門一飛沖天的。

    見姜誠罵莊嚴，做徒弟的當(dāng)然要問清楚。

    “旅長咋坑你了？”

    不問還罷了，一問，姜誠嘴巴一張，仰天哭得更凄涼。

    “我說我啥都不懂，他說練練就懂了，我說我不是特種兵的料，他說我天賦異稟，我說特種部隊太辛苦我不去，他說你看電視里的特種兵威風(fēng)不？穿個迷彩都跟別人不一樣！我說我只想兩年退伍回家，他說我沒攔著你，兩年就兩年。我來了才知道，我能活到退伍就不錯了……嗚嗚嗚……”

    其實這應(yīng)該是一件挺悲催的事，看不知道為什么在姜誠嘴里嚎出來就變了味，大家聽著聽著，聽完了魏胖子第一個帶頭笑了起來。

    這貨自己剛才還撞天喊苦要死要活，一轉(zhuǎn)眼就笑成了狗。

    他一笑，其他人跟著捂嘴笑。

    一時間，洗漱間里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你們真沒同情心……”

    姜誠扭頭看到魏胖子拿著毛巾往自己嘴里塞，笑得眼角都掛著不知道是剛才的叫苦的淚還是笑出來的淚，他不僅心里更是一陣悲涼，按期口缸和牙刷用毛巾抹著淚扭頭走了出去。

    “噯……別啊……我沒惡意。”

    魏胖子知道自己過分了，想要道歉，可是姜誠轉(zhuǎn)眼便消失在門外，一點機會都沒給他留下。

    這回，剛才還挺同情魏胖子的同排戰(zhàn)友們開始鄙視起他來。

    “老魏，你笑得忒不地道了！人家姜誠沒有訓(xùn)練基礎(chǔ)，吃的苦頭比我們多。”

    “就是??！人家都這樣了，你還笑呢！真沒同情心啊！”

    “老魏，我不同情你了，你丫活該！”

    每個人離開時候都走到魏胖子面前，給他扔一下白眼，就差沒吐口水了。

    魏胖子感覺自己扛下了所有，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轉(zhuǎn)向李正尋求支持：“剛才他們也笑了，就是沒笑出聲而已，我艸，這么一轉(zhuǎn)眼就我一個是罪人了？”

    李正想安慰魏胖子，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誰都安慰不了。

    自己何嘗不想哭？

    如果不是因為穿著軍裝好歹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自己也想好好哭一場。

    魏胖子并非故意，姜誠也不是脆弱。

    這特種兵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不過，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天真了。

    本以為開始這個禮拜已經(jīng)夠苦的了，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更苦。

    這讓他想起了老電影里的一句臺詞——往后的日子會更加困難……

    那天下午，從訓(xùn)練場上回來，唱著隊列歌曲朝營房走去，路上李正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人在營房一側(cè)的樓墻上刷漆，臨時手腳架搭了三層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