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萬向東手里的筆終于停了，猛地一拍，重重拍在了桌上，鋼筆嘴噴出一團墨汁，濺出了一道墨漬。

    “參謀長參謀長！你口口聲聲參謀長！你以為是參謀長要嚴肅處理你？！不，是我要嚴肅處理你！”

    萬向東一邊說，一邊驀地從桌后站了起來。

    “參謀長剛才來找我談這事，將你和谷征的兩份檢討都送到了我這里，我看了差點沒當場讓人叫你上來當場撕掉你的軍銜！堂堂主力營的營長，居然帶頭作弊！可偏偏就是參謀長勸我，干部犯錯要以挽救為主，說你業(yè)務精，專業(yè)強，是個優(yōu)秀的指揮員，把你調(diào)離實在可惜，讓我處理的時候在規(guī)定范圍內(nèi)從輕！”

    王連勝聽了，目瞪口呆。

    他沒料到，和自己完全沒有什么上下級交情的李正會為自己說這么多好話。

    “王連勝！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連勝臉色白了。

    良久，他才緩緩低下頭：“我錯了……”

    萬向東走到窗前，盯著窗外看了半天，似乎在平復自己起伏的心情，控制著翻滾的情緒。

    到臨了，他才轉(zhuǎn)過身來，重新回到桌旁。

    “你和谷征，經(jīng)過班子研究，給予個人警告處分！”

    王連勝猛地一震。

    警告處分，這是最輕的了。

    最關鍵的一點是，警告處分一年內(nèi)不犯錯，翌年可以自動撤銷。

    關鍵是，不入檔案，不影響個人前途。

    這妥妥的是給了后路，等同戴罪立功以觀后效的意思。

    他眼眶猛地一熱，想說什么，喉嚨里像被什么塞住了，哽住了，說不出來。

    萬向東又道：“參謀長極力勸我，給你一次機會，但他有個條件，年底的集團軍大考核，你們營的專業(yè)科目考核拿不到三項以上第一，自己打報告轉(zhuǎn)業(yè)！”

    王連勝啪一下站直了，標準地行了個軍禮：“不！我王連勝的營拿不下五個科目第一，我也沒臉在433旅里待了，不用旅長和參謀長讓我滾蛋，我自己打報告轉(zhuǎn)業(yè)！”

    “行了，你立下的軍令狀，我記著，回去帶兵吧！”萬向東見王連勝態(tài)度誠懇，口氣也緩和了下來：“王連勝，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給沒給谷征暗示，這種小聰明可要不得，平時耍小聰明，戰(zhàn)時是要犯大錯的！”

    “明白！”王連勝激動道：“我回去會自己組織營里開會，親自上臺檢討，要求所有人以我為戒！”

    “有這種覺悟就好，但是話再好聽也沒用，我看你的行動，用你的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來洗刷你們一營的恥辱！”萬向東擺擺手：“回去吧！”

    等王連勝走后，萬向東重新回到辦公桌后，拿起桌上的文件再次看了起來。

    那份文件其實是個計劃，是李正送上來的。

    是關于如何提升433旅作戰(zhàn)能力的一份方案。

    這份方案其中包含了四個計劃。

    一個是信息情報分析人才培訓計劃。

    一個是特戰(zhàn)人才計劃。

    一個是信息技術能力升級計劃。

    還有最后一個是叫做“全旅挑戰(zhàn)者”的計劃。

    萬向東仔細看了兩遍。

    最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還是最后一個計劃。

    看來看去，最后他還是忍不住拿起電話，撥打了李正的手機。

    “旅長你找我有什么指示？”

    那頭很快傳來了李正的聲音。

    萬向東說：“剛才王連勝過來了，按照我們班子會上討論的結(jié)果，我也通知他處置決定了?！?/br>
    “噢！他的態(tài)度怎樣？”李正問。

    萬向東說：“態(tài)度不錯，以觀后效吧?！?/br>
    “那就好?！?/br>
    “對了，還有個事?！?/br>
    “什么事？”

    “你提交的那份方案，我看了看，有些東西想和你面談一下，你還在辦公室沒下去吧？”

    “還沒有?！?/br>
    “那你過來一下我辦公室，咱倆面談?！?/br>
    “好，我馬上到?！?/br>
    第1154章 說服旅長

    五分鐘后，李正到了萬向東的辦公室，坐在了萬向東的對面。

    “李正，我怎么覺得這幾個計劃……”

    萬向東拿著那份方案，捏在手里，眉頭皺得跟便秘了一樣，手在空氣中劃拉幾下，似乎在尋找準確的表達詞語。

    見他猶豫，李正十分干脆地說道：“我來報到的時候，你跟我說了，明年和白鷹旅就要看我這個當參謀長的，要求我在最短時間里拿出一份行之有效的方案，我做到了，這就是我的答案——要打贏白鷹旅，必須在一年內(nèi)落實好這個方案?！?/br>
    李正十二分認真地告訴面前的萬向東。

    “否則到了來年跟白鷹旅對抗，我們還是沒有勝算，現(xiàn)代化戰(zhàn)爭進入了智能化和無人化，以前的戰(zhàn)術思路已經(jīng)不適應新條件下的作戰(zhàn)需求，如果不打開思路，快速磨合，來年的紅藍對抗咱們還是會輸。咱們旅的士兵軍事素質(zhì)其實一點不比白鷹旅的差，差就差在戰(zhàn)術思維和方法上，如果不作出改變，哪怕我們的兵天天在訓練場上把軍事科目練出花來，也架不住人家單方面開掛不是嗎？”

    李正口中的“開掛”，指的是戰(zhàn)場情報和監(jiān)控能力。

    在實戰(zhàn)中，在信息情報和戰(zhàn)場監(jiān)控方面強大的一方等同打游戲開了地圖，對陣這兩方面弱小的另一方，可以說是碾壓式的存在。

    萬向東嘆了口氣：“你的意思是，咱們的問題出在干部身上？”

    李正坦白道：“如果你想聽真話，我可以告訴你——是這么回事?！?/br>
    萬向東沉默。

    臨了，抖了抖手里那份方案，指著里頭的第一個計劃說道：“其他方案都還好說，包括你這個特戰(zhàn)人才調(diào)動，我都可以給你打配合，問題在最后一個計劃，你知道一旦實施，對整個旅會造成多大影響嗎？咱們只有一年時間，如果按照你的計劃來，萬一中途造成各營連之間現(xiàn)任主官大批換將，會不會導致指揮不暢？況且，這么大的動作，就連我這個當旅長都沒那么大的權(quán)限，得到軍里去爭取支持，你覺得集團軍領導會怎么看我們？會不會覺得我們簡直是亂來？”

    最后一個計劃叫做“全旅挑戰(zhàn)者計劃”，計劃內(nèi)容由兩部分組成。

    第一部 分是針對全旅連級以上軍官設置。建立一套指揮業(yè)務挑戰(zhàn)制度，每個月舉行一次，對象是4個合成營連級以上主官。

    采用的方法是初賽電子兵推、半決賽和決賽實兵模擬營級對抗作戰(zhàn)模式，由旅首長組成導調(diào)組評分。

    整個計劃實施期為七個月，七個月后，積分最高的前4名如果本身就是營長，可以選擇在4個營里任何一個營擔任正營主官職務。

    4-8名可以選擇在4個合成營里任何一個擔任副營職職務。

    如果現(xiàn)任的營長或者副營長就在前八名范圍內(nèi)，也可以選擇職務保持不變，根據(jù)個人意愿安排。

    假若沒有進入前4名的營長，就意味著自己的位置會被別人替代。

    沒有進入前8名的副營長，也會被人替代。

    整個方案就是一個淘汰制，能者上，庸者下，主打一個有能者居之，靠實力說話，誰也別嘴上逼逼自己多牛，有本事就直接上場實施對抗。

    另外一部分的方案是針對士兵。

    同樣是開展“兵王”式的比武賽，每月一次，累積積分，七個月后積分最高的前三名立功提干全安排上。

    這第二部 分的方案還好說。

    問題就在這第一部 分。

    萬向東感覺到了壓力。

    萬一那幾個現(xiàn)任職務的營長副營長沒頂住壓力，最后被淘汰下崗，涉及到的換崗調(diào)崗一系列的人事安排可不是小事。

    尤其是作戰(zhàn)部隊，這種事情不是一個旅能輕輕松松自行決定的，必須是集團軍以上首長支持。

    “旅長，你是下不了手？”

    李正揶揄萬向東。

    這些都是老部下，真讓淘汰了，萬向東心里是不好受的。

    “慈不掌兵啊?！?/br>
    萬向東說：“我可不僅僅是考慮私人感情問題，你這個淘汰動作太大，我怕得不到集團軍領導的支持?！?/br>
    李正說：“方案是我做的，責任我來負。”

    意思是很明顯了。

    李正負責跟集團軍方面的溝通。

    萬向東說：“還有個問題不得不考慮，現(xiàn)任的這些主官都是本部隊培養(yǎng)起來的，很多在原單位待的時間也比較長，威望高，換掉之后，新來的主官指揮起來是否順手？”

    李正笑道：“部隊又不是私人的，不存在這個問題，何況只要是靠本事比武上來的干部，誰會不服？”

    萬向東還在遲疑。

    李正補刀道：“旅長你是對咱們旅的營長們沒信心？”

    萬向東臉微微一紅，忙道：“當然不會，我只是擔心他們臨場發(fā)揮不好。”

    李正說：“七個月的輪流淘汰制度，計算積分，難道連續(xù)七個月都發(fā)揮不好？”

    這番話徹底問住了萬向東。

    的確。

    如果七個月的模擬對抗里都不能保持領先，那就是綜合指揮能力不足，被淘汰似乎也是天公地道，沒什么可說的了。

    李正繼續(xù)道：“旅長，前三個計劃無非都是為了提高咱們旅的訓練水平和指揮能力，但最后一個計劃才是真正的激勵機制，只有這樣，全旅才會掀起一股練兵的熱潮，咱們旅是主力旅，要說訓練底子絕對不差，這些年的成績已經(jīng)證明了，但也正因如此，大家都覺得自己很不錯了，沒動力前進了，也沒動力去沖擊更高的水平了，但人家白鷹旅那邊你知道是怎樣的嗎？”

    萬向東問：“你還打聽過他們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