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出去？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原本淺笑著的希德，忽然癲狂地大笑出聲來。

    那突然暴起的動作和笑聲再次把萊茵嚇了一跳，還以為這家伙要耍什么花招，手里的槍都差點兒走火了。

    “閉嘴！你特么瘋了嗎！？”

    萊茵惱火地吼了一嗓子，向他走了過去，準備給這個瘋瘋癲癲的家伙一點顏色瞧瞧。

    希德卻無視了他，只顧盯著手中的交易器，或者說盯著屏幕中那根一動不動黏在邊緣的線條。

    “倒了，我居然拿倒了……嘿……居然倒了……”

    “倒了？”萊茵皺起眉頭看著他，“什么倒了？”

    希德仍然沒有回答。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他的心跳就像那根被焊死在地板上的線條一樣，徹底失去了波瀾起伏……

    s幣雪崩了。

    一枚s幣兌不到0.00001枚籌碼。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跌的這么慘。

    就像他不知道那玩意兒為什么會漲上去一樣。

    原來s幣是可以跌破發(fā)行價的……

    希德現(xiàn)在才知道。

    但從來沒有人告訴他。

    “全完了?！?/br>
    面如死灰的希德喃喃自語著，像一具活著的行尸走rou，木然地抬頭望向了天花板。

    他仿佛看見了他的祖先在向他招手。

    “父親……爺爺……對不起?！?/br>
    “我輸了?！?/br>
    “我打不贏他們……他們都要和我作對，他們真不是個東西，我也不是個東西?！?/br>
    淚水順著他眼角的皺紋滑過耳垂，滾落在地，掉在了那張被灰塵包了漿的黑卡上。

    他忽然觸電似的坐直了，雙手捂住了臉，像個做了錯事兒的孩子一樣，顫抖著肩膀。

    “嗚嗚嗚嗚……”

    “我……”

    “我當面去和你們道歉！”

    到最后，他還是沒有勇氣去面對外面的人……

    地板忽然開始顫抖。

    萊茵臉色猛地變了。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腳下這棟大樓，八成和他眼前這個老東西一樣發(fā)癲了。

    “日——”

    逃跑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崩落的碎石很快淹沒了這里的一切，他用最后的一抹余光瞥見，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忽然站起來擁抱了落下的天花板……

    巨石大廈轟然倒塌。

    濺起的塵埃頃刻間吞沒了整個內(nèi)城，與翻滾的碎石瓦礫一并狠狠地撞在了內(nèi)城的圍墻上。

    然后向上翻滾……

    那座樓。

    終究還是塌了。

    ……

    遠方之風(fēng)大酒店。

    最高層的豪華套間。

    父子二人站在落地窗邊，眺望著近在咫尺的巨石城。

    站在這里，視線剛好可以越過巨壁，能夠一直望到內(nèi)城。

    維佳特意預(yù)定了這間視野最開闊的房間，就是為了看這座聚居地的最后一場熱鬧。

    這兒的老板萊斯頓是個能做大買賣的人。

    即便自己付款的時候用的是籌碼，他也沒有因為現(xiàn)在籌碼不值錢了就把自己趕出去。

    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遠處蕩起的塵埃，維佳的十根指頭都戳在了窗戶上，嘴里絮絮叨叨著。

    “塌了……竟然塌了……”

    巨石大廈會被炸掉是他意料之外的。

    是被暴民們炸了嗎？

    還是……

    它的“使用期限”到了？

    “啊……我親愛的希德老爺，您可千萬不要有事。”

    維佳的臉上漸漸浮起扭曲的笑容，為了不讓兒子看見，他把鼻子也戳在了窗戶上。

    站在一旁的小胖子皮魯嘀咕了一聲。

    “可惜了……我的籌碼還沒出掉?！?/br>
    “當個教訓(xùn)吧，孩子，”維佳收斂了扭曲的笑容，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想要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行商，你首先得有一只比鬣狗還靈敏的鼻子?！?/br>
    皮魯歪了下滾圓的腦袋。

    “比鬣狗還靈敏的鼻子？”

    “風(fēng)險，”維佳微笑著說道，“你既得知道對面是人是鬼，也得小心自己手上的東西是錢還是紙。s幣的事情你做的很好，但還不夠好，你只注意到了s幣的風(fēng)險，但沒有注意到它錨定的籌碼本身也可能成為垃圾?！?/br>
    “這誰想得到啊……都用了一個半世紀了?！逼斷止局f道。

    維佳微微笑著說道。

    “所以那兒的人們現(xiàn)在都成了窮鬼，而我們?nèi)矶??！?/br>
    正說話間，房門外傳來敲門聲，阿隆推開門走了進來。

    維佳立刻回頭看向了他。

    “希德呢？”

    他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全部能轉(zhuǎn)移的財產(chǎn)，現(xiàn)在這座城里唯一讓他牽掛放不下的，也只有那位兒時的伙伴了。

    阿隆遺憾地搖了搖頭。

    “不在撤離內(nèi)城的隊伍里……應(yīng)該是死了?！?/br>
    維佳的臉上浮起一抹失望，失魂落魄地念叨著。

    “死了……居然死了。”

    阿隆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但是他的夫人和三個孩子還活著，包括已經(jīng)成家的大兒子?！?/br>
    他覺得這條線索老板應(yīng)該會感興趣。

    果然，當他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那雙失魂落魄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渴望的火焰。

    離開了落地窗邊，維佳興奮地走到了阿隆的身前，握住了他的肩膀。

    “一定要把他們撈出來！所有人！”

    松開了阿隆的肩膀，維佳興奮地搓著手，走到一旁的桌邊，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麥克倫將軍珍藏的紅酒。

    “……我承諾過的，我要好好地報答希德老爺?shù)亩髑?，現(xiàn)在輪到咱們報恩的時候了！”

    他可沒忘記那天他在希德的家里，親口對那位老爺說過的那句話——

    ‘我對您永遠忠誠……老爺，我一定會報答您?！?/br>
    看著那火熱的眼神，阿隆無奈地點了點頭

    “了解?！?/br>
    真是惡趣味的老板……

    不過這廢土上。

    哪有那么多的好人呢？

    看著房門關(guān)上，維佳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前晃了晃食指，放下手中的美酒，回到了落地窗的旁邊。

    遠處的塵埃已經(jīng)散去了。

    但還有一個人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那里，像是在懷念什么似的。

    他們可不能懷念。

    有什么遺憾一定得現(xiàn)在了卻才行。

    把手放在了兒子肥厚的肩膀上，維佳輕聲細語地說道。

    “我的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我讓阿隆叔叔幫你把他買出來?！?/br>
    “庫米特！”

    皮魯眼睛一亮，喜笑顏開地說道。

    “我可喜歡和他一起玩了，就是他太霸道了，總是搶我看上的玩具和姑娘，他對基修從來不這樣?！?/br>
    維佳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