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窗外,車窗上的倒影虛虛實實，掠過的樹影就像是孤立的干癟尸體。

    收回目光,溪慶看向了駕駛位置。

    “鄭西你怎么？”溪慶欲言又止,想要問些什么,余光打量著車內(nèi)的其他乘客，一時不知該不該貿(mào)然詢問。

    “你過來?！编嵨髡辛苏惺?又重新握住了cao縱桿。

    “你怎么還有開公交車這么一項技能？”溪慶忍不住問道。

    “哈，我以為你會問點別的,怎么問了這么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問題。”鄭西樂了，“我不會也得會，他們可都在下面盯著呢。”

    溪慶回了下頭，乘客們面色冷漠,大都扭頭凝視著窗外。

    “站牌上不是說只有午夜十二點的一趟車嗎？”溪慶突然問，自己在老年大學(xué)里呆了那么久,想必現(xiàn)在早就過十二點很久了。

    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鄭西手腕一抖，車子突然慢了一下，由于慣性作用，溪慶向前趔趄一步，扶著把手這才穩(wěn)住身形。

    “你確定現(xiàn)在的時間不是十二點？”鄭西壓低了聲音，問道。

    “嗯，是的?！毕獞c點了點頭，他回憶著在一樓大廳撇到的時間，當(dāng)時顯示的是一點十分。

    “救我！”鄭西的右手立刻抓著溪慶的衣角，聲音顫抖著說道。

    “怎么了？你把事情說清楚?！毕獞c不動聲色地向左邊邁了一步，確保身后的乘客無法看到他們這邊的動作。

    鄭西手指抖了抖，從口袋里拿出一團(tuán)什么東西。

    溪慶心領(lǐng)神會地接過，這是一團(tuán)被揉捏凌亂的紙，邊緣粗糙，應(yīng)當(dāng)是從一本質(zhì)量不怎么樣的記事本上撕下的。

    上半截是打印出來的員工值班表最后一行寫著鄭西的名字，今天應(yīng)當(dāng)輪到他值班開公交車了，下面則是用紅字手寫的幾行文字。

    【不要和乘客搭話！！他們不是正常人，不要好奇垃圾場里的奇怪動靜！

    注意時間！注意時間?。。?！不要在過了十二點后發(fā)車！！】

    末尾的驚嘆號劃破了紙張，可想而知書寫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氣。

    溪慶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這樣一幅畫面，一個瀕死的人握著僅有的筆，在唯一不會被搜查帶走的員工值班本子上寫下了最后的遺言，以此來警告后來的人。

    這么想著，他慢慢將紙團(tuán)對折、再對折，直到成為一個小塊。

    “你開慢點，我想想對策?！避囃Ａ耍獞c看了敞開的門，一陣?yán)滹L(fēng)吹進(jìn)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

    該不會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也上了車吧。

    “我確定我發(fā)車的時候看到的時間是十二點整，一秒都沒有差。”鄭西的嗓音有些干澀。

    溪慶抬頭瞄了眼車頭位置的電子時間，十二點零五，鄭西沒有說謊。

    一定有一個時間是假的，溪慶傾向于車內(nèi)的時間是假的，老年大學(xué)里并沒有需要用到時間的地方，反而這里留下的規(guī)則與時間息息相關(guān)。

    “不要踩油門，我想想看?！毕獞c看了眼路線圖，路程已經(jīng)過了五分之一，在二十分鐘內(nèi)，他們必須想出一個讓鄭西離開公交車的方法。

    “我們可以直接下車溜走嗎？”車子經(jīng)過一段顛簸的路段，溪慶抓著扶手問道。

    “不太行……職工手冊上寫著，無故礦工會被立刻抹殺?！编嵨鲹u了搖頭。

    “你拿到身份牌了嗎？”溪慶又問，或許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不需要自己來解決。

    鄭西沒有注意到溪慶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他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卡套遞給溪慶：“喏，身份牌和我的工作證放在了一起?！?/br>
    溪慶捏著這個有些年頭的卡套，手指輕輕一搓，工作證下的身份牌露了出來。

    “哦，鄭西，我想到了解決的好辦法。”溪慶含著笑意，慢條斯理地將身份牌拿出來，握在手心的位置。

    “什么好辦法，快告訴我！”鄭西滿臉寫著驚喜，轉(zhuǎn)過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溪慶，仿佛全部性命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溪慶有點不好意思，前伙伴這么信任自己，自己卻要他的命。

    不過這個想法僅僅維持了一秒鐘，溪慶立刻低聲念道：“死神技能?！?/br>
    一瞬間，作為鹿身份的鄭西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最后，他認(rèn)命地閉上眼，松開了方向盤和cao作手柄，迎接死亡的到來。

    這次的死亡依舊壯烈，鄭西的腹部噴射出鮮血，整個人向前栽倒，趴在了方向盤上。

    【各位玩家請注意，各位玩家請注意，002號玩家死亡?！?/br>
    隨著系統(tǒng)的聲音，身后的乘客們無聲起立，盯著駕駛座的位置。

    車外的光透過前面的擋風(fēng)玻璃照射在溪慶的臉上，他似乎感受到了那無數(shù)道炙熱的目光，慢慢扭動脖子，望向車內(nèi)。

    幾十名乘客黑壓壓的一片，他們身形高大，大部分光線都被外側(cè)的身影擋住。

    他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那么眼黑向上，死死盯著溪慶。

    溪慶腿有些發(fā)軟，他甚至覺得下一秒這群人就要撲上來將自己活活吃掉。

    “你是玩家？”為首的那個人開口了，聲音像一灘死水。

    “我叫鄭西，是今晚值班的司機(jī)，誰知道這人假扮我，還偷了我的工作證，幸好我發(fā)現(xiàn)得及時，趕來解決了他?！毕獞c強(qiáng)裝鎮(zhèn)定，一字一句胡謅著。

    為了使自己蒼白的華語有一些說服力，他提起那個卡套，展示著鄭西的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