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lán)的天幕下，是成群的牛羊，白云中不時有蒼鷹掠過，放牧的吐蕃牧民唱著牧歌，天地間顯得一片寧靜而平和?！坝X得很不可思議是吧？”看著身旁的大秦將官和參謀，李昂朝他們道，“你們才剛剛殺了他們的父親，丈夫，兒子，兄弟，朋友，可是他們卻好像什么事都沒有一樣向我們臣服了，而且是如此的溫馴。”

    “的確如此，元帥?！睅е⒈T和步軍趕到的夏侯英在李昂身后沉聲道，比李昂他們慢了半個月腳程的他們在和羊同，牙隆兩部向著邏些進(jìn)發(fā)的路上，接管了不少被慕容恪所擊破的吐蕃部落，面對羊同部和牙隆部的壓榨，那些吐蕃部落的牧民居然沒有絲毫的抵抗，這讓隨行的大秦士兵都非常不解。

    “在你們眼中，眼前的景色一定很美吧！”李昂看向了遠(yuǎn)處靜謐的草原，和煦的秋風(fēng)撲面而來，讓人覺得愜意非常。他們身后地眾人都是一齊點了點頭，確實青海高原上那種接近天空的感覺讓他們覺得很美，不過他們并不明白這個話題和李昂先前所說的事情有什么聯(lián)系。

    “那么你們覺得，定居在這里如何？”李昂轉(zhuǎn)身看向了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眾人。負(fù)手道。“其實你們只是一時覺得這里很美罷了，這里和大秦相比，實在是過于貧瘠了，對那些吐蕃人，不，確切地說是生存在這塊大地上地人而言，活下去才是他們地全部。和從小生活在大秦的各位相比，他們不知道道德為何物，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更接近于野獸，所以他們會臣服于強者，并視之為理所當(dāng)然?！?/br>
    “弱rou強食，就是這塊大地上的道義?！崩畎旱穆曇羝届o，他掃視著面前的眾人，“我知道，有很多人認(rèn)為我違背了軍人的道德和榮譽感，覺得下令屠殺戰(zhàn)俘的我不適合成為主帥。對此我不想辯解什么，但是我只說一點，那就是在徹底覆滅吐蕃和將貴霜人地勢力趕下高原之前。我會堅持并貫徹我的正義。所有試圖阻撓我的人我會毫不留情地解決掉他們。”

    看著忽然變得森冷的主帥。站著的眾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李昂的強勢讓他們感到恐怖。這個平民出身的主帥有著貴族出身的大將所沒有的魄力，和他作對的話，會死得很慘，一剎那間，幾乎所有人地心頭升起了這樣的念頭，一時間他們都是沉默了下來。

    “存智。”李昂看向了身后跟著的李存智。“是，義父?！币簧砗谏品乩畲嬷浅畎盒卸Y之后，拿出了一直夾著地文書，看向了眾人，展開之后，面無表情地念起了上面地名字。

    最后一共有十七名將官和參謀被點到了名字，其余人看向這些被點名的同僚，都是一臉地疑惑?！澳銈兌际菓{借過去在各自所屬部隊里的實績才被選進(jìn)這次的出征部隊?！崩畎嚎聪蛄四鞘呷?，以一種惋惜的語調(diào)說道，“為什么要選擇和我作對！”

    “我們沒有和元帥您作對的意思，只是我們不認(rèn)同您的做法而已，難道說這樣也有錯嗎？”十七人中，一名年約二十七八的軍官迎著李昂森冷的目光挺胸答道。

    “哦，僅僅只是如此嗎？”李昂看著那十七名軍官和參謀，忽地笑了起來，伸出了手，他身后的李存孝將一封密函遞到了他的手中，“那么這封聯(lián)名向軍堂遞交要求罷免我的密函算什么？這就是你們沒有錯的不認(rèn)同而已？”李昂的聲音里帶著譏諷，將那封密函扔到了那名開口辯解的軍官腳下。

    看著忽地發(fā)生的這一幕，所有的人都是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李昂召集他們，竟是為了這樣的事情。不過那十七人的確是咎由自取，他們的行為等同于實在挑釁元帥的威勢。

    “元帥，我們只是如實地向軍堂報告這里發(fā)生的事情而已，并沒有其他任何有污軍人之名的行為?！笔呷酥袨槭椎哪敲贻p軍官，沒有去看被扔在腳下的那封密函，只是朝李昂冷聲道，“反而是元帥您是如何得到這封密函，實在是讓我置疑，您的行為毫無

    侵犯了我們身為軍官所擁有的向上報告的權(quán)利?！?/br>
    “大膽。”看到那名軍官如此對著李昂說話，李存智和李存孝同時喝道，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只要李昂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把這個犯上的狂妄男人拿下。

    十七人身后的軍官和參謀里，和不少人搖起了頭，那十七個人全部是平民出身的虎豹騎，有著很強的道義感，不過盡管他們很佩服他們的為人，可是在眼下這件事的立場上，他們站在元帥這一邊，對于孤軍深入敵境的他們來講，那些俘虜是最大的威脅，盡管從道義上來講屠殺是錯誤的，可是對五萬士兵來講，元帥的做法并沒有錯。

    李昂止住了李存智和李存孝兩人，他只是看向了那名與他對視的虎豹騎軍官，“你們真地是如實向上稟報嗎？”李昂的目光落在了他腳下的那封密函上，“下令屠殺那些吐蕃戰(zhàn)俘，毫無疑問是我下達(dá)的命令，可是關(guān)于慕容將軍屠殺吐蕃平民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情，能向我解釋一下嗎？”

    聽到李昂忽地提到慕容恪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事實上，關(guān)于慕容恪在掃蕩戰(zhàn)中驅(qū)使吐蕃平民攻打吐蕃部落在軍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不過卻也是禁忌的話題，就連那十七名虎豹騎的軍官也沒有想到李昂竟然會直接說出來。“慕容將軍在戰(zhàn)后是有屠殺戰(zhàn)俘，不過那是按我的命令去做的，但是我不知道慕容將軍有屠殺過平民的行為，這件事情麻煩你們解釋一下?！崩畎旱哪抗庾兊娩h利而冷酷，壓得那與他對視的軍官低下了頭。

    “慕容將軍驅(qū)趕那些吐蕃平民上了戰(zhàn)場而導(dǎo)致了大量平民的死傷?！北焕畎罕埔曋?，那名回答的虎豹騎軍官聲音不再像先前那樣響亮了。

    “哦，你們是如此認(rèn)為的？”李昂譏諷地笑了起來，接著他看向那十七名虎豹騎的軍官道，“那么請你們告訴我，當(dāng)時如果你們處在慕容將軍的位置上，在吐蕃人即將進(jìn)攻的情況下，你們打算怎么處置那些平民俘虜，把他們?nèi)拥阶约荷砗蟛还?，還是從本就不寬裕的兵力抽調(diào)人手去看管他們?！?/br>
    “難道說面對敵軍的進(jìn)攻時，你們優(yōu)先考慮的是敵國的平民，而不是己方的袍澤。”李昂沒有給那十七名軍官辯解的機(jī)會，厲聲道，“難道說將自己的袍澤置于險地，就是你們的道義，難道說讓自己的袍澤戰(zhàn)死，就是你們所謂的軍人光榮?！?/br>
    “你們只是一群沉浸在自我道德感中的偽君子罷了?！崩畎褐赶蛄四鞘呙姽?，“士兵有你們這樣的長官，是一種不幸和災(zāi)難?！?/br>
    “不是，我們不是?！北焕畎喝绱酥肛?zé)，那十七名軍官大聲地喊道，他們的臉漲得通紅，只不過對于已經(jīng)認(rèn)同李昂的話的眾人來講，他們的辯解很無力。

    “編造事實，污蔑同僚，應(yīng)該處以什么責(zé)罰?！崩畎嚎聪蛄藫?dān)任軍中執(zhí)法的黃淵，聲音冰冷，他討厭那些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殘酷，卻將自己的道德感當(dāng)成正義的蠢貨，這些人根本就不該來成為軍人，他們適合的地方是學(xué)堂，做個道德先生。

    “撤除軍職，嚴(yán)重的可以判決死刑?！秉S淵面無表情地答道，曾經(jīng)在長安都護(hù)府和兵部都呆過的他，看到過太多這樣自以為正義的年輕軍官，‘和平是軍人的墳?zāi)?，說得一點都沒錯，在和平中成長起來的這些軍官，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戰(zhàn)爭，他們手里握得是殺人的劍，而不是別的什么；真地是一群無可救藥的蠢貨！’這樣想著，黃淵讓麾下的軍法處士兵，上前綁縛這十七名軍官。

    “反抗軍法執(zhí)行，罪加一等?！笨粗纯沟氖呙姽伲S淵冷聲道，接著他親自出手了，在近百的軍法處士兵面前，那十七名軍官最后還是被拿下了，不過他們自始至終都在大聲掙辯著，他們滿腔悲憤，可是一切卻都是徒勞，他們被免去了職務(wù)。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希望再發(fā)生任何類似的事情，當(dāng)然得勝還朝之后，你們就算全體聯(lián)名向陛下上書，我也無所謂，不過在此之前，若是誰還想挑釁我的話，我保證不會再僅僅是被免去職務(wù)這樣的處罰而已?！崩畎哼@樣說道，然后離開了。

    站著的眾多將官和參謀們，沒有人說一句話，在剛才的一剎那，他們感受到了李昂身為主帥的威嚴(yán)，即使他們中不少人心存不滿，可是他們已沒有勇氣去挑釁李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