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得多虧樹仙！”店主人一臉驕傲，“山里何止猛獸，還有妖怪呢！”

    妖——怪——哦！

    等了許久，見兩人一點(diǎn)沒被嚇到，店主人掩飾地清了清嗓子，“據(jù)說，從前也是有的。每到冬月里，就時(shí)常有妖怪沖下山來村子里吃人。自從有了樹仙爺爺，就再也沒見過妖怪了?！?/br>
    “許是妖怪搬走了呢？為何斷定是樹仙做的?！蹦哽V早就覺得奇怪，這又是求符，又是開光的，看上去與凡俗信仰別無二致，為何一口咬定都是那位樹仙的功績(jī)。

    “哎……”店主人見倪霽還是不信，連連搖頭，忽而閉了閉眼，長(zhǎng)嘆一口，鄭重地近乎小心翼翼，“我親眼見過樹仙?！?/br>
    嗯？

    “怎么說？”聞世芳直直地望向店主人。

    見兩人都有了興趣，店主人一下來了勁兒，順手就把手上的抹布往肩上一搭，開始滔滔不絕。

    “那是前年的事，我婆娘病了想吃魚，誰料那天賣魚的也病了，我就尋思著自個(gè)兒去河邊兒上叉一條。那天也是怪，水混得不得了，我找了半天，連個(gè)魚影子也沒見著。但是我婆娘想吃啊，我就往一路往大河下面兒走，走著走著天就陰了，水黑得跟墨汁兒一樣。我怕水漲起來，就往山上走，你猜我看見了什么？”

    店主人說書似調(diào)子突然停住了。

    “你看見了江中間有條黑龍，旁邊兒還有個(gè)仙人，拿著大松枝兒在抽它，”店角落傳來一陣哄堂大笑，“你都講了多少回了？也就騙騙這些外鄉(xiāng)人?！?/br>
    “你、你娘懷你的時(shí)候要不是樹仙，都沒你！”

    店主人正在興頭上，此刻被氣得幾乎仰倒，哆哆嗦嗦地對(duì)著師徒二人道：“他們都是些潑皮無賴，我說的可是我親眼所見?！?/br>
    “老眼昏花！”角落里那幫人又是一陣大笑，帳也不結(jié)便瀟灑地走了，“記在我爹頭上！”

    “你、你們會(huì)遭報(bào)應(yīng)的！”店主人瞧著一桌空碗，臉都青了。

    “老人家，那最后是仙人贏了？”倪霽皺著眉頭瞧著那群地痞流氓揚(yáng)長(zhǎng)而去，手上微動(dòng)，薄如蟬翼的小紙人溜邊兒跑了出去。

    “那是自然，”店主人順了順氣兒，“那黑龍沒了以后，寒川都太平不少呢！”

    “我真不是瞎說，我們鎮(zhèn)上好多人都見過，”店主人停頓了下，開始細(xì)數(shù)，“旁邊兒藥鋪的掌柜的他爺爺，東街的王二嬸，還有王大爺……”

    聞世芳聽著店主人報(bào)出的一長(zhǎng)串人名，臉色微妙。不管到底是什么，這位樹仙未免也太閑了些。

    “聽起來，這位樹仙似乎有求必應(yīng)？”

    店主人臉色有些不屑，“那也不盡然。畢竟是位神仙，什么情情愛愛的凡俗中事是不管的?！?/br>
    倪霽沒忍住笑了出來。若說保一世平安是千難萬難，那讓有情人終成眷屬，白頭相守可以說是難入上青天了。便是古之大能，栽在情劫上的也不在少數(shù)。

    那位樹仙若真可掌控姻緣，那可真稱得上神仙二字，

    “黑龍以前就有嗎？”聞世芳有些無奈地看著倪霽樂不可支的樣子，突然想起傳聞的另一個(gè)主角。

    寒川雖綿延千里，東流入海，但龍族近百年都嫌少露面，況且龍族大多挑剔，最多到入海口棲居，怎么回到寒川上游？

    若是惡蛟，便是實(shí)力比不上真正的龍族，也足夠?yàn)榈溡环搅?，但吳萍之前給的三十年見聞錄可只字未提到有蛟龍一事。

    “以前倒是沒有，”店主人皺著似乎在回憶什么，“估么著大概也是三年前，江上的船老是翻，打魚的也說看見過臟東西……”

    店主人忽然停了停，飛快地望了望四周，壓低了聲音，“西街李大娘家的小孫女也是那年不見的，都說是讓黑龍給吃了！”

    “可有證據(jù)？”

    “這哪有，連尸首都沒有，哪來的證據(jù)！”店主人連連搖頭。

    “黑龍確實(shí)死了？沒有尸首嗎？”倪霽感覺不太對(duì)，龍族這么容易死在一個(gè)無名小鎮(zhèn)上嗎。

    況且，這些年也沒聽說過有哪條龍意外身隕啊？

    店主人瞪大了眼睛，仿佛聽見了什么笑話，“死得不能再死了！都化灰了！”

    “兩碗云吞，再加一屜包子。”門外新進(jìn)來了兩位客人。

    店主人長(zhǎng)長(zhǎng)應(yīng)了一聲，取下搭在肩上的抹布，趕忙收拾出一張干凈桌子，轉(zhuǎn)身去下云吞了。

    翌日，天色尚未大亮，二人便依約到了南樹林。稀疏林子中，被清出來了好大一塊空地，扎著幾個(gè)帳篷，中間一個(gè)火堆，仍舊散發(fā)著暗紅的隱微火光。

    雖然時(shí)候尚早，但已有丁零當(dāng)啷的喧囂之聲，這種外出采藥的商團(tuán)為了趕早，一般天不亮便要起身，蒙蒙亮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出發(fā)了。

    一見有外人來，立刻有人cao起手邊的刀劍，戒備地看著二人。

    “放下，放下。是二爺?shù)馁F客?！币粋€(gè)中年男子小跑了出來，正是鄭二爺身邊常見的管事，又對(duì)著率先拔刀的男子耳語了幾句，那男子方才放下刀，漠然轉(zhuǎn)身離開。

    “兩位請(qǐng)隨我來?！惫苁骂I(lǐng)著兩人穿過忙亂的人群，“二爺在檢查，二位稍等，馬上就能出發(fā)?！?/br>
    “這么多人手都是鄭二爺?shù)膯?？”倪霽瞧著一路行來起碼有五六個(gè)大帳篷，難免有些好奇。

    管事哈哈笑了幾聲，“也不盡然。真正算得上是二爺手底下的人在最里面。不過，二爺是行家里手了，又是顧家的管事，說話也有幾分分量，大家伙兒便也愿意跟著他?！?/br>